他大哥笑的聲音都變了,指著他,說只怕李姑娘就等著你這一沖一打,你還真沖過去打上去了!
“你昨天跳進瑤華宮,被人家當賊拿了?”顧曦轉了話題。
“昨天的事兒,這麼快就傳到你耳朵里了?”李桑坐下,端起杯子喝茶。
“早上潘定山過來見我,說了幾句閑話。”顧曦也端起杯子喝茶。
李桑只笑沒接話。
“你跟我不用這麼謹慎,想問什麼只管問,想說什麼只管說,不該說的,我不會告訴你。”顧曦看著李桑,還是有幾分沒好氣。
“真沒什麼。
對了,建樂城有家慶安老號,做茶磚生意的,你聽說過沒有?”李桑轉了話題。
“想做郵驛生意的兩家之一,怎麼啦?”顧曦看向李桑。
“有個包平的,大約是慶安老號的東家之一,前天找到我,說要讓我許可,讓他們做郵驛生意。
慶安老號的來歷,你查過沒有?”
“嗯,報到兵部要做郵驛的,算上順風,一共三家。
郵驛畢竟是軍務,你這里是知知底的,另兩家,當然要好好查一查。
慶安老號的東主、管事、伙計,幾乎都是休寧人。
他們將他們歙州老家的便宜茶磚運往北邊,換馬換皮生鐵,很會做生意,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好。
上午我問過潘定山,潘定山知道這個慶安老號,連潘定山都知道,他們這生意做的不算小。
他們歙州,還有一家績溪人的商號,和他們同樣生意的,不過是把茶磚販往蜀地,再繞道往西,往西北,甚至往北。
南梁一向缺馬,這四五年,南梁極力促使商人從西北換馬換生鐵回去。
歙州的茶磚,幾乎都被績溪那家商號拿走,慶安老號這生意,這四五年,一年比一年艱難。
武懷義到江都城之后,大江兩岸通艱難,聽說慶安老號運茶磚的船,從武懷義到江都城之后,就一塊茶磚也過不來了。”顧曦說的很詳細。
“怪不得他們為南梁人,也要冒險往兵部拿郵驛的線路。唉。”李桑一聲唉,說不上來什麼意味。
“不茶磚,像綢之類,如今也是幾乎斷絕,說是都被南梁強令運往蜀地,繞遠道,極遠道,將馬匹生鐵,換回南梁。
潘定山極其憂慮,建議我一旦戰起,頭一件,就是要先打通一條南北商路。”顧曦神冷峻。
李桑嗯了一聲。
對于商人來說,只要利潤足夠,他們敢上天可地。
“郵驛生意,我從來沒打算過要一家獨大。
一家獨大,這個行當就起不來。我只是不喜歡同行之間你死我活。”李桑將話題轉到了郵驛上。“可慶安老號這家,剛才你也說了,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來自歙州休寧縣。
雖說他們長年在外,極回去,可休寧是他們的家,他們娶親要回去娶,養老要回去養,死了要骨歸休寧。
齊梁之間,太平了幾十年,之后會怎麼樣,我問了包平。
包平說,從四五年前起,齊在太原的茶馬司,和梁在蜀地的茶馬司,都強令鹽茶綢料等,至一半拿來換馬,換來的馬,又被茶馬司全數買走。”
顧曦眉梢揚起。
李桑看著他揚起的眉梢笑道:“不要小看生意人,春江水暖鴨先知。
太平了幾十年,太平日子快要過去了,包平和他的老鄉們,早就看出來了。
我讓他先回去好好想想,一旦齊梁戰起,他們慶安老號,和他們這些人,究竟是齊人,還是梁人,這會兒,他們心里,就要先有個決斷。”
顧曦連連點頭。
“今天一早,包平就來找我了,說前天是他愚鈍糊涂,這樣的事哪還用想。
包平說:慶安老號頭一塊招牌掛出來,就是在建樂城,這幾十年,鋪子在建樂城,生意在齊地,他們自然是齊人,這是不用想的。”李桑看著顧曦。
“他們的茶磚綢,來自南梁,這生意一半一半,可不能全算在齊地。
他這話說的過于誠懇了。你怎麼看?”顧曦看著李桑。
“齊梁若是戰起,他們在齊地,只要齊地沒有戰敗之態,他們就是齊人,一旦局勢對齊不利。”后面的話,李桑沒說下去,看著顧曦,攤開手,一臉苦笑,接著道:
“不過,他們若是在梁地,也一樣如此,梁地撐得住,他們就梁人,梁地撐不住,他們就樹倒猢猻散,搖一變,就是齊人了。”
“我也想到了。哼,若一時局勢不利,那就先殺了他們,省得他們作。”顧曦眼睛微瞇。
“齊梁分界,是從有了齊,有了梁才開始的。”李桑看著顧曦,猶豫了下,謹慎道:
“前朝,前前朝,再前前朝,大江南北,從來沒分過彼此,都是一國之人,一樣的。”
見顧曦面緩和,李桑緩聲接著道:“這個齊,和梁,是你們的勢力區分,不是蕓蕓眾生非我族類的區分。
歙州人奔波四方謀生謀錢,早在齊梁之前幾百上千年,就是這樣了。
幾百上千年以來,他們從來沒區分過大江南北,沒區別過齊人梁人。
現在,大約他們也不想區分,他們就是休寧人,休寧商人,只想著賺錢,不想多管是齊地擁有四海,還是梁皇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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