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梁之間,太平了,有四五十年了吧?”李桑放下,直視著包平,“你覺得還能太平多年?還是一直就這麼太平下去了?”
“在下不過做份小生意。”包平下意識的回避了李桑的問題。
李桑瞇眼看著他,又翹起了二郎。
包平看著李桑再次翹起的二郎,沉默片刻,“在下的商號,做的是便宜的茶磚生意。
從大前年,太原府的茶馬司就強令幾家大商號往北的茶磚綢料等等,至一半,要用來換馬,換來的馬匹,茶馬司全數收購。
從老家過來的同鄉,說是往蜀中做生意的幾家商號,也同樣被強令一半以上,換馬換鐵。
齊梁都在收購馬匹生鐵,已經三四年了,想來,太平不了多久了吧。”
說到最后,包平聲音很低。
“你有什麼打算?你們。”李桑再次放下二郎。
“沒有,這樣的事兒,不著我們有什麼打算。
真打起來,我們這樣的,留在齊,齊疑心我們是南梁人,回到梁,梁同樣疑心我們。
沒什麼打算,盡力求活而已。”包平神黯然。
“現在,你來找我,就是在做求活的事兒麼?”李桑提起茶壺,給包平添茶。
“不敢。”包平欠謝了李桑的添茶。
“在下生在梁地,宗祠在梁地,親戚鄰里,多半在梁地。
可在下就食齊地,在建樂城和太原府,往返三十多年,家人朋友,都在這里。
在下是個懦夫,唯愿不要起戰事,若萬一起了戰事,只祈愿早日了結,至于別的,不是在下能多想的。”
頓了頓,包平垂眼道:“若是還有別的,只愿能死些人,在下的親朋好友,都能活下來。”
“你既然這麼想,當初怎麼會去買線路做郵驛的生意?一時思量不周?”李桑瞇眼笑看著包平。
“當時,”包平一臉苦笑,“在下和商號諸人,都覺得這是門絕好的生意,想著必定群涌而上,若是不早下手,只怕就什麼也搶不到了,先把線路搶到手,實在不行,轉手賣出,必定也是樁好買賣,沒想到……”
李桑揚著眉,看著苦笑攤手的包平,“那你找我,是想把線路轉賣給我了?”
“不是,確實是想附驥大當家的,請順風一份干,大當家的看怎麼樣?收益對半。”包平直截了當道。
“這份膽量!”李桑嘖嘖贊嘆,“你來找我,是覺得我想要獨家霸著這郵驛,不許別家行是吧?”
“大當家的……”包平笑的有些尷尬。
“四海通達剛關門沒幾天,你這麼想,也有可原。
我確實想在郵驛這個行當里,一人獨大。”
包平聽到一人獨大,直看向李桑。
“這是個新行當,還沒有行規,這行規,我想說了算。
至于順風,我從來沒想過只此一家,只此一家還有什麼意思?
一個行當,要是獨此一家,那這個行當,也不了行當。
你們想做郵驛生意,只管去做。
有幾句話,你們記著就行了。
第一,順風跟你們,或是以后別的做郵驛的商號,不是對手,而是同伴,共同開拓一個新行當的同伴。
第二,生意不可能只是生意,你在齊地做生意,就得先把自己當齊之子民,看好你的人,看好你的老鄉,看好你的親朋好友,真有什麼事,不是一句不知,就能推得了的。
這會兒,你若是在梁地,也做這樣的生意,也是一樣,你先是梁地子民。”
“是。”包平臉微白,片刻,欠道:“在下懂了,大當家的教訓的極是。”
“你們歙州人,最講究宗族歸屬,死在外面,哪怕萬里之遙,也要骨埋家鄉,魂歸故里。
骨歸家,家又歸哪里?
,家,國,天下,你都得想一想,得想好了,一旦戰起,你歸屬何。
齊梁之間,兄弟之爭,無關族類。
這屬此國,還是彼國的事兒,多數人,不用多想,他們都能避得過去。
可你,生意做這樣,又想手郵驛生意,照我看,你肯定是避不過去的。唉。”李桑嘆了口氣,“非此即彼,騎不得墻,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們做這郵驛生意前,得先把這件事想好了,要不然,是要出大事兒的。”
包平臉蒼白,片刻,站起來,沖李桑長揖到底,“謝大當家的指點。”
……………………
李桑帶著螞蚱,在瑤華宮外繞了半圈,是沒找到能溜進去的角門側門偏門。
聽著里面的熱鬧喧囂,李桑往后退了幾步,四下看了看,示意螞蚱,“咱們從這兒跳進去。”
“行!可我跳不了這麼高。”螞蚱干脆答應之后,仰頭看著墻,一臉苦相,這墻一人多高,干凈,他跳不上去,也爬不上去。
“那邊有棵樹,你爬到樹上跳過去。”李桑指了指一之地外的一棵樹。
“行!”螞蚱愉快答應,往那棵樹跑過去。
爬樹他擅長!
李桑往后退了幾步,跑幾步,在墻上踩了兩腳,蹬上墻頭,接著翻跳下。
還在半空,李桑就看到要落腳的地方,一排站著三個錦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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