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帶著李桑,沿著低矮的燈籠,進了深金明池的水閣。
顧晞一件銀白長衫,站在欄桿旁,聽到靜,轉過,看著李桑走近了,笑道:“你剛回來?”
“嗯。”李桑走到顧晞旁邊,從天上月,看到水中月。
“從江都城出來那晚,也是這樣的好月。”顧晞的聲調里著慨。
李桑側頭看了眼顧晞,笑道:“那晚的月亮又大又亮,煩人的很,大常背著你,往上游走了二三十里路,才敢上船過江。”
顧晞眉梢高挑,片刻,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示意李桑,“今年的新酒不錯。咱們嘗嘗?”
“是不錯。多謝你的酒,還有羊。”李桑坐下,端起放在旁邊的水晶杯,舉起來,對著月看了看,斟了酒,舉起來再看了看,抿了一口。
“你的事辦得怎麼樣?”顧晞抿了半杯酒,在贊月和這句問話之間,猶豫了半杯酒,還是問起了正事兒。
“勉強算是差不多,識字的人太了,但凡能識幾個大字的,都特別要面皮兒,架子搭得十足,實在可惡。”李桑連嘆了幾口氣。
顧晞失笑,“讀書識字,明是非知廉恥,自然就要要面皮兒。為什麼要找識字的?”
“不識字怎麼送信?怎麼知道這信是寫給誰的,家住哪里?”李桑斜了顧晞一眼。
他這話,換了潘定邦問還差不多。
顧晞一個怔神,隨即醒悟,“你這信要是遞送上門?也是,你做的是家信生意,自然不能一概投進衙門。
要是這樣,確實有些難,識字讀過書的,多半自重份,必定不肯做這信客的活兒。”
“你也是剛回來?”李桑岔開了話題。
“嗯,你走后隔天,我就領了差使,比你早回來兩天。
三月中,我就接管了戶部,今年是閏年,要清查戶丁,重制版薄,還有糧倉調換新舊糧的事兒,唉,積弊重重。”顧晞也嘆起了氣。
李桑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不說這些,明天中秋節,你們怎麼過?”顧晞轉了話題。
“明天打算好好睡一天,睡醒了吃飽,接著睡。”李桑往后展了下。
在外面奔波了三個多月,勞心費力,累壞了。
顧晞失笑,“中秋佳節,你要睡一天!那之前的中秋呢?也都是睡一天?”
“之前啊,”李桑往后靠在椅子里,聲音里著懶散,“讓我想想,今年這個,是我過的第四個中秋了。
頭一個中秋,那時候我們剛剛真正接下來夜香行,頭一回有了余錢,一百多貫錢吧,沉甸甸好幾大箱子。
那一年羊特別便宜,一貫錢能買將近兩斤羊,一只羊十五貫十六貫錢,我們買了四只羊,又買了十來壇酒,一百多貫大錢,幾大箱子,中秋一頓,吃喝。”
李桑抿著酒,眼睛微瞇,想著那個晚上的熱鬧,笑意融融。
“想想都覺得熱鬧。”顧晞側頭看著笑容溫暖的李桑,往后靠進椅子里,“那第二年呢?也是這樣?”
“第二年中秋,我們已經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了一年了。
那個中秋,我們擺了流水席,有羊,有酒,黑馬說是丐幫大會。
我坐在屋脊上,看著他們吃流水席,后來,又坐了船飄在江上賞月喝酒,再后來救了個人。”
“何水財?”顧晞看著李桑問道。
“嗯,何水財是個天生的水上人,肩膀上中了一箭,人都暈過去了,還能仰面飄在水上,大常把他扛回去,養好傷,他就跟了我。
第三個中秋麼,跟你一起過的。”李桑沖顧晞舉了舉杯子。
“去年中秋是哪一天,我記不清楚了,那時候,好像我的傷還沒怎麼好?”顧晞看著李桑。
“嗯,還發著燒,多數時候都在暈睡。
去年中秋那天是個天,到傍晚,還下起了細雨,不過天快明的時候,雨過云收,月亮又大又圓。
當時船泊的地方,岸上是一片果園,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月亮還清晰可見,岸邊的果樹上,一群鳥兒在嘁嘁喳喳的吵架。
那天白天,你一天都沒起燒,之后就好起來了。”
顧晞眉揚起,“我記得那片果園,是梨園,黑馬去買了兩大筐梨,你做了梨蝦球,又燉了一鍋梨川貝湯。”
顧晞頓了頓,接著笑道:“每年秋天,宮里都要燉雪梨川貝,不如你燉的好,遠遠不如。”
李桑斜瞥著他,“潘相府上的飯菜比六部那個廚做的好吃,這事兒是真的。我做的飯菜比宮里的好吃,肯定不可能。
我的廚藝,真要是能比給你們做飯菜的廚更好,那我肯定就去開酒樓了,這會兒,應該早就名滿天下,說不定已經被傳召進宮,了廚了。”
顧晞聽到了廚,失笑出聲,忍住笑,想要抿酒,杯子剛送到邊,又笑起來,笑的杯子都快不穩了,干脆將杯子放到旁邊幾上。
李桑喝完一杯酒,又倒了一杯。
“姑娘真是,嗯,這話極有道理!”顧晞笑了好一會兒,端起杯子,沖李桑舉了舉。
“你這幾個中秋,都過得極有意思。
我過的中秋,年年都是一個樣兒,除了去年。
年年都是在宮里,小時候,先章皇后還在的時候,中秋要拜月,踩月影,那時候大哥還好好兒的,二爺,大哥,我們三個人,我踩你的影子,你踩我的影子,玩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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