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燃著炭火,暖意襲來,僵的有所緩解。
蕭窈抱膝坐於團之上,看向方才蕭巍用過的杯盞,緩緩道:「阿父今日同我提及,說是將宿衛軍給了陸氏,也沒什麼不好。」
這是兩人爭執的源頭。
崔循斟茶的手一頓,驚訝看向。
「至於管越溪。他若在建鄴,於你、於陸氏而言總是礙眼,也需得防他懷恨舊怨,做出些什麼……」蕭窈並沒理會崔循錯愕的神,過擺上的繡紋,自顧自道,「可我終究欠他人。想要修書薦他去湘州,幫晏游料理些雜務,你便不要再攔了吧。」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事端,在三言兩語間,悉數有了解決。
崔循有這般失態的時候,杯中茶水溢出,這才回過神。
崔循垂眼看向書案上被茶水洇的紙張,其中有他為管越溪擬定的去。打算過幾日得空,親去陸家說服陸簡,先容管越溪仕,過個一年半載縱是想除去此人也算不得難事。
他並不在乎管越溪的死活,原不必這樣白費周章,只是投鼠忌,無法不在乎蕭窈。
奈何這番安排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先被截斷。
「誰向你搬弄是非?」崔循問。
蕭窈不躲不避看向他,嘆了口氣。
崔循便問不下去了。
因追溯源,此事的確是陸簡不對在前,而陸氏當年又將事做得太絕。
蕭窈是個惜貧憐弱的子,他從陸簡口中得知管越溪與白家的關係時,便知道水落石出之際會偏向誰。
如現在這般將管越溪遣去湘州,而非與他針鋒相對,要為當年舊事張,已是始料未及的結果。
可崔循並未因此到慶幸。
他緩緩拭去書案上的水漬:「你應還有話要說。」
「是,」蕭窈眨了眨眼,「而今阿父每況愈下,我想先搬回朝暉殿,以便能夠常去探看。」
自問已經將話說得足夠委婉,換來的卻是崔循毫不猶豫的回絕。
「我從未攔過你回宮,今後便是日日去,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崔循將洇的紙張隨手撂開,「又何必大費周章搬回去?」
蕭窈並不爭吵,只定定看著他。
清澈的眼眸映出他的形廓,那樣近,卻又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若由你回了朝暉殿,將來又要去何?羨、武陵,又或是湘州?」崔循一一數著,又折下紅梅細枝,為簪在發上,「……你終究還是厭惡了我。」
昔日上元節,王家樓船宴上。
他曾告訴過蕭窈,「以類聚,我與他們並無多不同。」
「你若看明白,遲早也會厭惡我。」
人生在世,無法斬斷自己出。崔循看不上那些放浪形骸的酒囊飯袋,卻也清楚,自己並非出淤泥而不染,談不上有多乾淨。
所以當初令他瞻前顧後,想要推開蕭窈的,從不是什麼出家世,而是從一開始就窺見的、難以長久的將來。
親後,他總廝纏蕭窈。
是食髓知味,也是想要占據這仿佛哄騙而來的景。
「可縱使如此,我也不會允你離開。」崔循過蕭窈被朔風吹散的髮,低頭尋到微涼的,喃喃道,「你總是應與我在一的,生同衾,死同……」
「……休想與我劃清界限。」
相親時,彼此的溫度、氣息相互浸染,仿佛再也分不清彼此。
第093章
蕭窈是個憎分明的子。
於而言,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從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與白家這場舊怨中, 陸家無疑是錯的那方, 而崔循卻還要偏幫著陸家彈管越溪, 實在說不過去。
可面對崔循神傷的這句「你終究還是厭惡了我」,卻下意識想搖頭。
因已逐漸明白, 這世上之事難以一概而論, 也難求全責備;更要的是, 發覺自己怨不起崔循。
這點認知幾乎令生出些惶然。
面對近乎兇狠的親吻, 蕭窈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卻被崔循扣著腰, 又按回懷中, 一丁點躲避的餘地都不再留給。
朝夕相, 彼此都太過了解。
修長的手在腰間游移挲,不多時, 蕭窈已伏在他懷中細細氣。
有氣無力地攥上崔循的手腕,搖了搖頭,鬢髮上斜的細枝紅梅隨之晃:「……我並無此意。」
原本清亮的眼中盈了一層水霧,猶如春日煙雨,纏綿旖旎。
崔循卻不為所。
手探雀羽似的下, 撥著。看眼中霧氣更盛, 眼尾泛紅,緩緩道:「卿卿, 你實是個騙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撥他, 待到用完,便想不管不顧。
因蕭窈在此事上總格外氣, 他從前總會做足前戲,免得惹皺眉,這回卻像是失了耐。
撞時,蕭窈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也顧不得許多,埋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自問用了十足的力氣,若非隔著層裳,只怕能咬出來。崔循似是悶哼了聲,卻並不阻攔,手掌過的肩背,低低地笑了聲。
他這樣一個冷靜自持、進退得宜的人,此時卻像是瘋魔了,連疼痛與歡愉都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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