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居位于整個玉坊的最后方,是一座四面環水,建于山石上的一座樓閣,只有一條石橋通往那邊。
碧水古木環繞,丹鶴涉水低鳴,看著的確有蓬萊仙境那個意境。
方璟將遇辭送進園門,“則奕這會兒大抵陪著元師傅下棋,你直接去二樓的茶室找他們就行了。”
遇辭抬頭看了看那座水中的石上樓閣,回道:“好,謝謝。”
方璟笑了一下,轉從園門出去了。
遇辭又往閣樓那邊看了眼,微微提了提旗袍的側,踏上游廊的臺階,穿過石橋前的一個四角翠亭,正往石橋走去時,忽然看見亭的檐角掛了許多用金線串起來的竹牌,風刮過時“咯噠咯噠”作響。
停下步子,抬頭看了看,才發現每個竹牌上都刻有名字,筆跡不盡相同。
從前往后一一看過去,發覺都是子的名諱。
直到看到倒數第二個竹牌,在上面看見了祖名字。
神思微微一頓,迅速將視線移向下一個竹牌。
一個用瘦金刻的名字——“蘇琬琰”。
因是最新的一個名字,上面描繪的炭墨還未落。
“是我母親。”
正愣神間,后忽然傳來一聲輕的低語,似是怕嚇到。
遇辭愣了一下,回頭看過去。
傅則奕站在后,目清淺地落于上,四目短暫匯了一瞬,他便抬眸看向了掛著竹牌的亭檐。
“這里掛著的,是玉坊每任坊主的名字。”
遇辭微微一頓,復又回頭看去。
倒數第二個是祖,最后一個是傅則奕的母親,那就是說——
“玉坊是獨立于傅家所有家業的一筆資產,不參與公司部所有的利益分割,是長房長媳的私人財產。”
他的視線一一掠過那麻麻的小牌,最后在末尾的那塊上停留片刻,低眸看向。
“所以,傅家長房其實并不需要利益的婚姻,只要是長房之媳,就永遠有后盾。”
哪怕整個傅家分崩離析,反目為仇,玉坊永遠是遠離紛爭的最大底牌。
也就是說,等于將所有的家命與退路全都于妻子之手。
遇辭狠狠一愣,來不及細想他話里的含義,就急忙問:“那——如果妻子也在眾叛親離之列呢?”
傅則奕神和,靜靜看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所以,這才是利益換而來的婚姻才會擁有的患,舉案齊眉,風雨同舟,才是夫妻,就算——”
說到這,他停頓了片刻,緩緩抬眸看向那一排排竹牌,“就算如此也被背叛,那便當作遇人不淑,長個教訓。”
就算被背叛也隨去,只字不提要回產業。
遇辭一時間被這忽然知道的家族辛所驚訝到了。
傅則奕從竹牌上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不疑妻,不虧妻,自是和離亦如是,這是傅家家訓。”
遇辭張了張,忽然想起,所知道的傅家唯一和離過的家主,是祖爺爺之父,也就是傅則奕的祖爺爺。
如果先前聽說的傅家史都是真的,那傅則奕祖爺爺和離原因,應該就是同歌有了私,并孕育了孩子,也就是傅城的爺爺。
可那次的和離,對傅家來說是一次重創,傅則奕的祖爺爺幾乎將傅家大半家產都分給了妻子,后也未再娶妻過門,甚至也未將那歌帶回傅家,后來還是傅則奕爺爺顧念骨親,將傅城接回了傅家。
不疑妻,不虧妻,自是和離亦如是。
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遇辭抿了抿,電火石之間,之前一個被忽略掉的細節忽然浮現在腦際。
傅家長房無需利益所支撐的婚姻。
頓了頓,仰頭看向傅則奕。
他形闊高大,遮擋些許線,將籠罩在自己的影下,眉眼低垂,影和。
他一直知道所想的是什麼。
氣氛正無聲的靜默著,忽然從遠傳來一聲:“臭小子,棋沒下完,茶也沒喝完,說是出去一趟,你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二人站在亭同時轉看過去。
一位穿著白練功服的老者站在蓬萊居的二樓小窗前,話是那麼說,神卻悠然自得,滿是笑意。
傅則奕微微笑了一下,答道:“這就來。”
應完,轉頭看向遇辭,眉眼和道:“同我一起去麼?”
遇辭微頓,就聽蓬萊居那邊又傳來一聲:“丫頭也一起來吧,自周歲抓周后,我還未見過。”
于是遇辭這才知曉,這個老人家在小時候見過的。
傅則奕笑著看了元老一眼,低聲道:“元老是玉坊的老師傅,我父親時曾在這里寄養過一段時間,他算是傅家的半個長輩。”
遇辭點了點頭。
傅則奕轉頭看,低聲問:“去嗎?”
愣了一下,趕忙點了點頭,“嗯,去。”
傅則奕揚笑了一下,從亭前的臺階走下去,而后轉過來,朝出了右手。
遇辭微微一怔。
“有臺階,我扶你。”他道。
今日旗袍的款式衩口較低,的確不適合攀高上低的作。
頓了頓,才緩緩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干燥溫熱,與上次一樣。
水邊河柳低垂,輕輕掃過水面,似是有花香傳來,遇辭的心跳緩緩躍了一下。
*
走進茶室,傅則奕同遇辭說該怎麼稱呼元老,聽完后便領著落了座。
元老笑呵呵地瞧了一眼,語氣似嗔似怪地道:“方才在窗邊看見你在樓下,他說了聲就下去了,也沒問我同不同意。”
遇辭微微一愣,扭頭看了傅則奕一眼,有些窘迫地跟著笑了一下。
傅則奕偏眸看一眼,對著元老微微笑著道:“您不要逗了。”
元老“哈哈”笑了兩聲:“行行行,喝茶喝茶。”
說著,又拿過一只新杯子放到遇辭面前,分別給倆人倒了茶。
茶方斟滿,二人同時單手握拳在茶案上輕輕扣了五下。
晚輩禮。
元老頓了一下,抬眸瞧了二人一眼。
視線淺淺掠過遇辭發間的玉簪時,揚笑了笑。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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