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合走了過去，替他擰了巾。程洝這下沒說什麼，在周合的幫忙之下進行了簡單的洗漱。

周合幫著他弄完離開時已差不多十點了，剛出病房，就見程洝的人拎著東西匆匆的過來。他是見過周合的，微微的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推開病房的門進去了。

周合周末兩天都是忙的，待到周一早上到學校，早早的就接到了徐原寧的電話。還沒問什麼事兒，徐原寧就在電話那端低低的說：“我昨晚打電話回家……聽說小黎叔叔過來了。”

周合不由得一怔。知道，從來都未刻意的藏過行蹤，他們要想找過來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沒想到會那麼快。

還是很快就回過了神來，說：“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師兄。”

很快掛了電話，如往常一般平靜的走進教室。

黎裴遠來得比周合預想的還早些，中午下課，周合還在教室里收拾書，就聽外邊兒有人喊：“周合，有人找。”

走出去，黎裴遠一正裝站在外邊兒，邊跟著一向甚面的副校長。教室外邊兒的學生已走得差不多，他遙遙的看著，久久的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側對旁邊的副校長說了句什麼。大抵是道謝之類的話。

副校長殷勤的和他客套著，知道得將空間留給他和周合，很快便離開。

等著副校長走遠了，他才上前了兩步，故作輕松的笑了笑，說：“怎麼，不認識我了嗎？”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仿佛從未別離過。

那晚只是遠遠的看到，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的眼角竟然已生了皺紋。早已不是當初帶著四瘋的年了。

周合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麼滋味，低聲的了一聲小舅舅。

黎裴遠微微笑著，見有學生好奇的看著這邊，便說：“不帶我逛逛你們學校嗎？”

他的五深邃英俊，但凡是路過的學生無一不打量。這兒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周合倒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小舅舅您吃過飯了嗎？我帶您去食堂。”

黎裴遠微微笑著應了一句好。

一路往食堂，許是分別的時間太久，周合一時找不到可說的話題，于是便沉默著。

黎裴遠也沒有說話，像真是來校園里逛的一般打量著各棟教學樓。

這時候食堂里的已是人頭涌，知道黎裴遠未必吃得慣食堂里的飯菜，周合帶著他到了人些的樓上，吃小炒。

雖是小炒，但可供點的菜并不多。周合將菜單推到了黎裴遠面前，說：“您看吃點兒什麼。”

黎裴遠仍舊是微微笑著，又將菜單推回到了的面前，說：“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不用和我客氣。”

像是仍在許多年前一般的。周合的作微微的頓了頓，微笑著應了一聲好，自己點了幾個食堂的招牌菜。

人多等上菜的時間是長的，周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黎裴遠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

隔了會兒，黎裴遠才問起學校這邊的各種事兒來。周合一一的仔細的都回答了。他時不時的點點頭，說上那麼一兩句。唯一沒有問的，就是周合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這頓飯吃得極為尋常，黎裴遠吃得并不多。周合下午還得上課，他并沒有過多的停留，吃完飯便告辭。

知道他是特地找過來的，周合送了他到學校門口，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問道：“小舅舅你住哪兒？”

黎裴遠大抵是沒想到會主問起來，腳步頓了頓，說：“不遠，就對面那條街的酒店。”

周合這下便說：“晚上我帶您出去逛逛。”

黎裴遠這下便微微的笑著應好，又說：“我走了，快回去吧。”

周合應了句好。黎裴遠并沒有走，就在校外站著，顯然是要看著回去。周合微微的遲疑了一下，又朝著他點點頭，這才回學校里去了。

黎裴遠在原地站著，看著的背影消失在校園里，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落了下來。在原地又站了好會兒，手機響了起來。

他將手機拿了出來，淡淡的喂了一聲。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淡淡的說了句我自己會回來，然后直接掛了電話。

周合一整個下午都是心神恍惚的，下午下課后并沒有立即去黎裴遠的酒店。在學校的林蔭道上坐了許久，這才過去。

那時候忘記問黎裴遠住哪個房間了，到了酒店請了前臺打了電話后便在大廳里等著。

黎裴遠下來得很快，不到五分鐘就下來了。他像模像樣的拿了一個酒店里的本地旅游策略的小冊子，告訴周合去這邊的小吃街。

他雖是換了休閑裝，在人群中仍舊是格格不的。周合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小吃街離這邊有些遠，周合到路邊便要去攔車。黎裴遠住了，若無其事的說：“就坐公車就行。”

這時候是晚高峰，公車很。周合倒也由著他，應了一聲好，往公車站去了。

黎裴遠大抵是從未坐過公車的，見著車上煮餃子一樣擁的人群臉雖是沒變，但額頭上卻冒出了細細的汗來。找不到可以抓的地兒，他站得是極費力的，但仍舊是極力的護著周合。想將與人群隔開些。

周合早已習慣已能為自己找一個能穩住形的地兒，回頭沖著要努力護著的黎裴遠笑笑。

瘦瘦弱弱的，小時候臉上的嬰兒早已不見。如果，如果不是早調查過，在這樣的人群里遇見，他未必能認出來。甚至無法把和那個小小的，或是在彈古箏，或是在背詩練字事事有人持的孩兒聯系在一起。

黎裴遠的心里驀的就一疼。雖是站得極為費力，仍是沖著周合出了一個微笑。

兩人了五個站才下了車，黎裴遠的鞋上被踩了好幾個腳印，額頭上的發被汗水打，已有些狼狽。

小吃街就在對面的街上，周合帶著他走了過去。在街口便問道：“您想吃什麼？”

街上仍舊是人頭攢，各種吆喝聲不絕于耳。一整條街都充滿了油煙以及各種調料的味兒。

黎裴遠大抵是想努力的融合進這樣的場合中，沖著周合笑笑，說：“吃什麼都行。我不太，你做主吧。”

周合應了好，一路都買了特的小吃給黎裴遠。

他顯然是吃不慣這種食的，但臉上并未表現出來，周合遞過去的他都慢慢的吃了。兩人最后在一家砂鍋煲店停了下來，周合詢問過黎裴遠點了兩份酸湯牛煲。這是這條街的一大特。店里的桌子椅子以及擺到了門口的道路上。

剛好有人走，兩人就在路邊油膩膩的小桌坐了下來。黎裴遠環視了一下四周，說：“我去對面買瓶水。”

他說著起便往對面的小超市。和在外邊兒的老板娘說了幾句后很快拿了兩瓶水走了過來。擰開瓶蓋遞了一瓶給周合。

暗黃的燈下夜熱熱鬧鬧的，黎裴遠忽的就生出了恍惚之來。

服務員沒多時就將酸湯牛煲送過來，周合便從一旁拿出了一次的筷子，將刺剔了之后遞給黎裴遠。

黎裴遠的胃口顯然不如的好，很燙，他要吹好幾下才敢吃上一口。周合則是吃得很快，沒多時便吃去了半碗。頭也不抬，稍稍的喝了幾口湯后又繼續開始吃了起來。砂鍋里的吃完，黎裴遠的那一碗幾乎沒怎麼。

黎裴遠故作輕松的笑笑，說：“有點兒燙。”

他說著埋頭又繼續吃了起來。

他吃得是極費力的，好一會兒那砂鍋里的看著仍是沒什麼變化。周合在默默的看著，直到隔壁桌后來的人走了，才說：“吃不完就別吃了。會吃壞肚子的。”

黎裴遠的作微微的頓了頓，還未說話就已起去買單去了。

兩人回去時已是九點多，吃了太多的油膩的東西，周合走到街口時在路邊而的店里給黎裴遠買了一杯鮮榨的果。自己仍是拿著他買的那瓶水。

這次并未再坐公車，周合站在了路口便開始攔車。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周合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站了會兒，才淡淡的笑笑，說：“您回去吧，別再過來了。”微微的頓了頓，抬起一雙烏黑的眼眸看向了黎裴遠，繼續說：“您也看到了，我……早已不是當初的阿合了。”

和以前的那個阿合，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同樣，也再也回不去。

說著故作輕松的笑笑，眼眸里是平靜的，并沒有任何的悲傷以及其他的緒。平靜得就像是置事外的人。

黎裴遠的嚨里干無比，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隔了好會兒，才低低的說：“對不起。”

他的神悲傷。

周合沒有去看他，微微的笑笑，說：“您看，我現在也過得好的。您不用擔心，真的。”

的語氣是認真的。周旋在無數的兼職之間，并不覺得不平。

黎裴遠的神更是悲傷，周合稍稍的頓了頓，又繼續說：“也許，您并不覺得好。但我在這兒，有關心我的人，也有溫暖的家。我很開心。也不希，現在的生活會被打。”

臉上的神恬然而認真。

黎裴遠這才知道，今天任由著他和一起公，吃路邊攤，是在無聲的告訴他，他現在，和已是兩個世界的人。

興許，他覺得貧窮可憐。但，甘之如飴。

黎裴遠輕輕的閉了閉眼睛。那個小小的姑娘，在歲月的磨礪中，早已了有主見獨立堅強的孩兒。

他的心里各種滋味雜陳著。確實，任誰也無資格，再來打擾的生活。

良久，黎裴遠才低低的說了句對不起。

周合神微恍惚，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說：“您不用說對不起。我過得很好，真的。”稍稍的頓了頓，淡淡的笑笑，接著說：“也沒有誰對不起我。”

黎裴遠的口像是被了千斤重石一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還是看向了周合，說：“阿合，姥姥雖是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一直很想你。和我一起悄悄的回去看看好不好？我保證，絕不會有人出此事。”

他的角出了苦的笑意來，說：“從前，我無能力保護你……現在，這點兒事我還做得到。”

周合微微的恍惚，低聲的說：“小舅舅，和您沒關系。”笑了笑，抬頭看著遠的燈火，說：“有人從出生，就注定是多余的。以前，我怨過，也恨過自己的出生……”

說到這兒沒有再說下去，說：“謝謝您費了那麼多心力找我。我也很想姥姥姥爺，但您知道的，我現在走不開。”

說是走不開，其實就是婉拒了。顯然是要與過去的一刀兩斷。有了姥爺姥姥，就是以前的周合了。

周合的眼里霧氣蒙蒙的一片，仍是出了一個笑容來。有出租車過來，上前攔了車，說：“我得回家，和您不順路，您回去吧。”

黎裴遠的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上了車。

車子很快便駛遠，周合在后視鏡里變了小小的黑點。黎裴遠合上了眼睛久久的沒有。

周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這才往公車站的方向走。

這邊并沒有回家的車，得坐兩個站之后再轉。見有醫院的車，站了會兒車來便上了車。

高峰期已經過去，空的車上播放著廣播。閉上眼睛，將頭靠在了車上。不知道程洝是否吃過東西，在醫院樓下時打包了一份清淡的粥，這才拎著往樓上。

護士見到那麼晚過來驚訝的，視線落在拎著的粥上，說：“程先生今天早上就已經出院了，你不知道嗎？”

周合哪里會知道，聽到這話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識的就看了看手中的粥。隔了那麼幾十秒才說過來忘記打電話先問問了，然后將粥給了護士，讓當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