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中死寂一片,有位將軍上前去用白布包了葉將軍的頭顱,扭頭看了一眼葉朗,低聲道:“事到如今,也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葉小將軍既要坐上主帥之位,便要擔得起葉家軍二十餘年積攢下的威名,不可辜負。”
“放心。”葉朗收了刀,朝著幾員大將長揖到底:“各位叔伯,還盡心輔佐。”
“一切為葉小將軍馬首是瞻。”眾人立刻抱拳回禮。
葉家軍不能散,若是散了,他們苦心打拚的一切也就沒了。
葉朗眼睛悄然抬起,冷冷地從一個個低著的腦袋上掃過,角抿出一抹嘲諷的冷笑。
果然,那人說得是對的。要想站得高,他的心就得狠。他這些年一直對父親唯命是從,一直對母親恭順有加。可是他得到了什麽?得到了父親要扶外室之子為林家繼承人,得到母親嫌他不能得到父親歡心,得到所有人的輕視與踐踏……甚至蘇禾,以前那麽仰他的人,如今看他的眼神也全是嫌棄。
葉朗慢慢直起腰,手扶到了腰上的佩刀上。
他親手殺了父親,殺了兩個謀士,拿到了兵符,以後誰還敢看不起他?
侍衛們走進來,把地上的三人抬了出去。眾將軍們又向葉朗行了個禮,先退了出去。
“小將軍……”
一名侍衛走進來,剛開口,就被葉朗魯地打斷了。
“哪有小將軍!”
侍衛嚇了一跳,趕又道:“將軍!李禹又往東邊退了五十裏。”
那個賤人,他害怕了嗎?
葉朗冷笑,李禹也有害怕他的時候?
“隨他去,現在不是與他手的時候。”葉朗走到沙盤前,看著白潭城說道:“我們去白潭城。”
駐守白潭城,大庸國就一分為二,以北被葉家軍控製,以南的地界遠比北邊要小。他倒要看看,裴琰這回還如何破這一局。
……
京城。
蘇禾扶著裴琰的手從馬車下來,抬頭看向前方。這是雪坡前的那個莊園,之前雪坡出事之後,這裏的素宴便沒再開過。此時門口隻有幾個婆子在打掃,整個莊園清冷得像是獨於異世一般。往東邊看,那個雪坡已經重新長了鬱鬱蔥蔥的青草,遠遠看著就像一個沒有邊際的綠毯子。
如此好風,主人卻困在了掙不開的牢籠裏,無法前來看上一眼。
“會來嗎?”蘇禾小聲問道。
憂心齊郡王妃,可是裴琰派去的人打探回來,仍是回說母子二人每日呆在府裏,看著與以往無異。所以央著裴琰想法子通知齊郡王妃,出來一見。蘇禾知道這樣的時機,與齊家人見麵很不妥。可有時候人的心不是像鐵一樣不風的,的心髒也是的,記得齊郡王妃在最難的時候朝出的手,記得齊鈺紅著耳朵溫說話的樣子。
若這母子是好的,不忍心看著齊郡王妃把這母子拖到地獄裏去。
“記得齊家那二子嗎?他很出現,說是修道去了,其實這些年一直在按齊郡王的計劃,在各地布局。”裴琰低聲說道。
齊家二子,齊宴止。他修的是道,裴琰以前見過幾回,都是一青道袍,清風道骨的樣子,永遠在道觀和山水間遊走。他們這對父子低調到讓人看過一眼,便不會記得他們做過什麽。沒想到就是這麽兩個人,竟了裴琰現在最大的敵手。
“齊宴止也是郡王妃親生,不至於會弒殺親母和弟弟。”裴琰見一臉憂,指尖在的臉頰上輕輕過,溫地哄道:“我知道現在有點難,可我還是要讓你信我。我可以的。”
蘇禾點頭。
當然知道裴琰可以,隻是心疼。心疼裴琰,他多累啊。一件一件,又一件……攪弄風雲的人不達目的不肯停手,裴琰為了大庸國隻能一次又一次的站出來。
那般暴風驟雨,裴琰總是站於人前,用盡一切抵擋。
“大人。”扁了扁,哽咽道:“你放心,我在後麵推著車轟他們。”
“嗯,好。”裴琰挑眉,俯下來親了親的眼睛:“眼睛怎麽燙燙的,是不是想夫君親親了?”
“你真麻!”蘇禾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站在一邊的幾個婆子也聽得目瞪口呆,原本埋下去的頭也都抬了起來,震驚地看著裴琰。
這還是那個山海裏趟過來的裴琰嗎?怎麽比那最會哄婦人開心的小倌兒,還要會哄人?這張平常從來都不假辭的,是怎麽吐出如此麻的話語的?
咦~
幾個婆子默契地退開了好幾步,讓出了大門前整片地。
吱嘎一聲。
沉重的木門開了。
門上麵懸掛的兩個大燈籠在風裏輕輕搖幾下,啪地一聲了下來。
裴琰開了掉下來的燈籠,牽著蘇禾往大門裏走去。
上回來這裏,冰天雪地。這時候裏麵花團錦簇,枝繁葉茂。
“大樹真厲害,不管冬天凍啥樣,春天一樣可以出芽來。”蘇禾走到一棵高大的樟樹前,拍了拍大樹,說道:“大人快來吸吸靈氣。”
“怎麽?”裴琰跟過來,仰頭看著大樹。這樹還有靈氣?
“你就用背,在上麵用力靠。”蘇禾轉過,用背抵在大樹上,輕輕地靠了幾下。
“這樣?”裴琰學著的樣子,也用背在樹上撞了幾下。
大樹被他撞得嗖嗖地響,枝上躲藏的鳥兒嘰咕嘰咕,罵罵咧咧地飛跑了。
“王爺,蘇姑娘。”一把低啞頹廢的聲音從二人後傳來。
扭頭看去,隻見齊鈺穿了小太監的服,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二人。
他好瘦啊……
一點神也沒有,看上去雙目黯淡,皮白到不正常。
隻這一眼,蘇禾便知道,齊郡王母子對所有的事毫不知。齊郡王妃被夫君和兩個兒子如此欺騙,的心都碎了吧?
蘇禾想到那日牢裏見到的時候,已然沒了生氣,如今的還不知道該有多難過?
“母親知道蘇姑娘的心意。”齊鈺朝二人拱拳一拜,沙啞地說道:“所以,拜我前來見見二位。與蘇姑娘相識一場,很開心,祝蘇姑娘以後平安順遂,夫妻和睦。以後,我與母親會長居室,不再出門。直到……”
齊鈺抬眸,角微,後麵的話終是沒說出來。
丈夫、兒子……全都不是想的那樣。丈夫若是贏了,那丈夫的後宮不知道會有多。丈夫若是輸了,那的丈夫和兒子都要沒了。
“小郡王。”蘇禾眼眶一紅,差點哭出來。
“就此拜別。”齊鈺又是深深一揖。
“郡主呢?郡主怎麽辦?哭了好些天。”蘇禾扶著肚子往他前走。
“會遇良人,生兒育,一生幸福。”齊鈺閉上眼睛,痛苦地說道。
可是,人不在畔,還能如何一生幸福?
紅塵萬千,沙粒無數,卻無一粒是他,無一粒是我。這有人眼看要生生地被這烈火給燒幹了,熬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