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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總是拿事補人心

陳平安笑道:“難以估算,不說也罷。”

掙錢似搬山,花錢如流水。

高君錯愕不已,心復雜,“陳山主為何先前議事,不與我們說及這個真相?”

陳平安笑著反問道:“說這個做什麼,為了能夠多出幾人對落魄山恩戴德?”

宋懷抱以折扇敲打手心,贊嘆不已,笑道:“陳先生如此作為,才是對的,以后該知道這個真相的,遲早都會知道,到了那一天,落魄山還能落個施恩不圖報的好,稱贊陳先生一句明磊落,明月清風。不知道的就一直不知道好了,就像陳先生自己先前傳道所說,‘萬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不見其事而見其功,謂之神。皆知其所以,莫知其無形,謂之天。’同時也能防止人心不足的斗米恩升米仇,落魄山與福地的境,恰似兩人相,若一開始就是如膠似漆的融洽關系,某人對某人印象好到了極點,以后怎麼辦,一直減分嗎?”

陳平安點頭道:“宋山君高見,察人心。”

宋懷抱笑道:“既然陳先生信得過,讓我西岳統領姻緣事,小神雖然好如好德,而且從不藏掖,都擺在臉上了,但是可以在這邊與落魄山和陳先生保證,小神絕不會監守自盜。”

陳平安笑道:“就當是一場君子約定,宋山君就不必發誓和簽約了。”

宋懷抱氣勢一弱,試探問道:“小神若是明正娶,有那一妻數妾,不過分吧?”

陳平安點頭道:“只要雙方屬于你我愿,宋山君也沒有用上本命神通的手段,當然沒有任何問題,哪怕山君府,‘如夫人’的數量稍多些,關起門來的描眉事,想必外人也說不著什麼。”

宋懷抱松了口氣,笑容燦爛道:“連歲崎嶇道路勞,荷葉荷花何好,山家活計,畫地川,與鶯燕共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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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勸說道:“風花雪月游戲,嘆老來氣力,都非年。”

宋懷抱會心一笑。

不曾想陳劍仙還是一位百花叢中過來人啊,此非同道中人,什麼才是同道?沒有過雙手之數的紅知己,說不出這等行話。

好,只要不是那種古板迂腐的道學家,西岳山君府就絕對歡迎陳先生的大駕臨。

門口那邊,出現了一位雙鬢微霜的中年儒士,還有一個兩頰酡紅的貂帽

陳平安笑著介紹道:“姜尚真,以前福地這邊的春宮周,如今是我們落魄山首席供奉。謝狗,是我們的次席供奉。”

謝狗坐在門檻上,姜尚真站在門外,招招手,“周樓主,會記得我嗎?”

周姝真皮笑不笑道:“印象深刻,銘記在心。”

姜尚真眼神誠摯道:“周樓主可別因為我誤會了落魄山,我在落魄山可謂聲名狼藉,走在路上,人人喊打……”

陳平安沒好氣道:“周首席就別辯解了。”

姜尚真斜靠房門,笑呵呵道:“山主容我最后說一句話,姜尚真只在落魄山是個老實人,在自家地盤上,桐葉洲那座姜氏云窟福地,卻是個不太好說話的,對了,我除了當過玉圭宗的宗主,還是一位劍修,半吊子的仙人境,次席供奉謝狗謝姑娘,卻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飛升境,純粹劍修,這句話有點長,暫時就說這麼多,在座諸君自行掂量。”

氣氛頓時凝滯。

姜尚真微笑道:“擔心你們多想誤會,我就再補一句,我是臨時趕來湊熱鬧的,謝姑娘又是被我臨時喊來看戲的,與山主無關。嚇唬你們?遠遠不至于,也沒這個必要。經由山主介紹外界的天高地闊,如今諸位都不再是井底之蛙了,就該略知曉上五境劍仙的意義了,退一萬步說,就算落魄山沒有我們這些譜牒員,單說我們山主一人,那可就更值得說道說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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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擺擺手,提醒姜尚真別添了,“打住。”

鐘倩笑道:“我們山主在外邊名氣很大的,故事之多,江湖演義,仙俠志怪,可以寫好幾本大部頭書籍了。”

姜尚真以心聲說起柳勖的那袋子金銅錢。

陳平安點點頭,忍住笑,“是我們柳詩仙的一貫作風,悶不吭聲就把好人好事給做了。”

其實柳勖在去往老龍城途中,又做了件事,就是飛劍傳信一封給騾馬河柳氏,信上只說了兩件事。

急需金銅錢,家族有多庫藏都拿出來,就當是他柳勖預支了未來百年千年的全部家主俸祿,家族若有藏私,他就不當什麼家主了,反正說話也沒屁用。

信上再勞煩老家主親自跑一趟近鄰的三郎廟,捎個口信給袁氏家主,要報答幫助袁一擲解決夢魘一事,給落魄山送去金銅錢即可,至于數量多,就只看袁一擲之于三郎廟的重要了,反正一顆也是給,幾百顆也是給,歷來施恩不求報的陳都不會介意的。

這封家書末尾,柳勖著重提醒家族部,此事必須嚴格保,絕對不可對外泄半點。

陳平安喝過茶水,起道:“周首席既然來都來了,不如留在這邊多聊幾句。我就不久留了,在這邊當過了客人,自家山頭那邊,還需要我去待客。”

先前陳劍仙和高掌門離場,都沒說今天議事就此結束,還是會有下一場,所以就沒誰敢擅自離開大木觀。

吳闕和程元山都未能參加那場更為私、規格更高的落花院議事。

脾氣暴躁的吳闕本來氣不過,想要撂下一句欺人太甚,只是瞥見那個還躺在墻角呼呼大睡的某位江湖同道,就覺得氣順了。

大木觀山門口。

蔣泉和顧苓打算在這邊等人,于于理,他們都要與那位陳劍仙誠心誠意道個歉陪個罪,再道個謝,甚至只要對方愿意,磕幾個頭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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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江捧刀而立,用上聚音線的手段,問道:“袁黃,江神子是被陳劍仙打出道觀的,咱倆冒冒然救人,會不會惹惱陳劍仙?”

袁黃無奈道:“是你跟陳劍仙悉,還是我更悉?”

烏江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若是得知陳劍仙沒有跟袁黃計較,再現不遲。

救落水的江神子,袁黃是主謀,我只是幫兇,呸,幫閑而已……不曾想就在此時,那一襲青衫已經現門口,邊只是跟著沛湘和周姝真。

陳平安問道:“若是顧苓今天不曾現,蔣泉,你會怎麼做?”

蔣泉沉默片刻,不愿瞞騙對方,老老實實回答:“不管能否拔刀出鞘,只要見到陳劍仙一次就糾纏一次,直到徹底消磨陳劍仙的耐心,隨便一拳打死我了事。”

顧苓有些著急,再是老實人,可哪有你這麼老實答話的。

還是挽住蔣泉的胳膊,共進退同生死。

陳平安笑道:“我這個人別的不說,聽幾句真心話的氣量還是有的。出門在外以誠待人,這很好。以后有什麼打算嗎?”

蔣泉說道:“已經跟顧苓商量過了,以后就道攜手云游四方,我們倆都沒什麼大的追求,估計不會開山立派,至多是尋一山清水秀的心儀地方落腳居,外出游歷,在江湖上,不敢說行俠仗義,降妖除魔,路上遇見不平事,憑本事做點本分事還是可以的,被當地老百姓視為奇人異士就覺得很有趣了。”

陳平安仔細聽著蔣泉描繪一雙道的自家事,最終抱拳笑道:“無比憧憬,心神往之。”

蔣泉一愣,陳先生當真是在羨慕自己?沒說反話?

顧苓施了個萬福,“陳先生只管拭目以待,以后我與蔣泉一定會奉公守法,在江湖在山上,都會力所能及做些善行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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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我們都各自努力,以善因結善果。”

再一手,陳平安將那留在觀的琴囊和一袋子錢都馭到山門口,陳平安笑道:“錢不多,你們別嫌棄,買山錢也好,買書錢也罷,多是我的一點心意。”

顧苓手去接過那只棉布包裹的琴囊,蔣泉就手去接過錢袋子。

不曾想陳平安唉了一聲,“不像話,你們既已家就該立業了,子得管錢,顧苓,該拿出一家主婦的風范了。”

顧苓懷捧琴囊,趕忙將那錢袋收袖中,不忘轉頭看了眼蔣泉,夫君心可有不甘?

蔣泉識趣得很,立即點頭表態道:“你管錢,必須你管錢。”

陳平安笑道:“按照我家鄉那邊的說法,子眉眼高是有福報的,誰娶進家門就是誰的幸運,只要夫妻之間不天吵架,就一定可以家宅興旺,宗耀祖。蔣泉,要惜福啊。”

顧苓笑得不行,才知陳先生原來如此善解人意且言語風趣呢。

蔣泉更是笑聲爽朗道:“借陳先生的吉言,我蔣泉肯定惜福!”

陳平安轉頭向主來此“救人于落水井中”的袁黃,打趣道:“那張符箓果然沒白送,種宗師先前那句評語,可謂一語中的,袁黃真是一位從古書上走出來的人。”

袁黃微笑道:“長者賜不敢辭,說到底,還是陳劍仙識人之明。”

陳平安咦了一聲。年輕人不去落魄山學拳真是可惜了。

袁黃這小子好像與落魄山的風氣,天然相宜?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袁黃,烏江,你們倆哪天有跟高人學拳的想法了,就去狐國那邊,找國主沛湘知會一聲,落魄山那邊可以幫你們多安排幾個選擇,放心,不一定非要你們跟落魄山武夫拜師學藝。浩然天下九洲,止境武夫不多,卻也不,這些宗師格各異、脾氣不同,但是都很惜才,我恰好認識幾個,屆時只要你們雙方投緣,就可以敬茶喝茶,就此有了個師徒名義,以后造化如何,最終武學就高低,各憑自本事。”

烏江咧笑道:“這敢好!”

不曾想邊袁黃笑道:“我如果真要找個師父,尋明師學好拳,肯定也是找陳先生,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烏江倒一口冷氣,我了個乖乖,袁黃這廝可以啊,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可以如此拍馬屁?!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不湊巧,武學一道,我已經有關門弟子了。”

“那就不需要師徒名義,我就當只是找陳先生學好拳,不是什麼拜名師。”

袁黃毫不猶豫說道:“再說了,哪天陳先生也覺得我是可造之材,起了惜才之心,改變主意肯收我為徒的話,其實不用更換關門弟子,讓我的那位未來小師弟委屈點,多出個名義上的小師兄便是了,私底下我喊他師兄都無妨。”

別說是一驚一乍的烏江,沛湘和蔣泉顧苓幾個都對此人刮目相看。

陳平安忍俊不,點頭道:“好商量好商量,可以商量的。”

烏江嘆了口氣,“陳劍仙,我就算了,不在你這邊討這個巧了,跟各路宗師學拳可以,晚輩求之不得,但是換人拜師就免了,陶師父就是我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為父,這點江湖規矩還是要遵守的,既然宗師是人,習武不還是做人,做人總不能昧良心。”

陳平安笑道:“無心柳柳蔭,看來陶斜收了個好徒弟。”

心愿已了,真,臨行之前,蔣泉看了眼周姝真,他言又止。他曾經恩于敬仰樓,可別因為自己,連累了敬仰樓。

陳平安笑著點頭,示意他不用多想,只管寬心。

蔣泉和顧苓告辭離去。

陳平安目送這雙道踏波遠游如鴛鴦。

袁黃聚音線說道:“陳劍仙,是我急功近利了,見諒。”

陳平安只是問道:“如此心急,有更深的緣由嗎?是因為當年未能真正報仇?”

袁黃搖頭道:“當年就已經報仇雪恨,只是這一路行來,時常可見惡人當道,他們不是著黃紫,位高權重,就是那些以道人自居的煉氣士,行為不端,或是管教不嚴,聲勢越來越大,別說江湖門派敢怒不敢言,就連朝廷和府都管不了他們,再與鄰近祠廟同氣連枝,愈發固,我這些年始終思考一個問題,有些惡行,地方上相護,高居朝廷廟堂上的將相公卿一死了之,談何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山上修道的練氣士,傳說更是歲月悠悠,是不是過了大幾十年或是整整一百年,曾經遭殃的間舊人都死了,當年舊事一樁樁一件件,只要無人追問,就都算翻篇了?眼見不平事太多,我心里邊不痛快,思來想去,好像就只有學拳境界更高、出拳時手腳力道更重,才算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解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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