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黎枝枝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玉蘭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進來,十分氣憤地對王婆子道:“二小姐真是太過分了!”
王婆子正在納鞋底,頭也不抬地道:“什麼二小姐?晚兒小姐。”
黎枝枝正在看書,好奇問玉蘭道:“又怎麼了?”
玉蘭忙道:“昨兒您不是讓大爺給紫藤苑帶一碟棗糕嗎?奴婢聽說晚兒小姐本沒吃,讓人拿去扔了,還被爺撞見。”
一旁的海棠詫異道:“怎麼能這樣?小姐自己舍不得吃那棗糕,都拿去送了。”
王婆子一邊抿針,一邊冷笑道:“有些人吶,就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且等著瞧,早晚有的!”
“就是,”玉蘭忿忿道:“真是白白浪費了咱們小姐的一片苦心。”
黎枝枝翻過一頁書,微笑搖首,浪費?沒有啊,黎素晚明明發揮得很好。
……
三月十三游春宴,這一日天氣頗好,黎枝枝一早便起來了,玉蘭和海棠服侍梳妝打扮,裳是前不久新作的,淺鵝黃的短襖,下著穹青百迭,雖然料子不算頂好,穿著卻也舒適,顯得整個人俏,像春日里一朵將開未開的蘭花。
玉蘭是個機靈甜的,滿口夸道:“小姐可真漂亮,奴婢再沒見過比您更好看的人了。”
海棠有些笨,這會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只道:“小姐的頭發好順,奴婢給您梳一個桃花髻。”
玉蘭取來首飾匣子打開,在里面挑了半天,嘀咕道:“這都湊不齊一套頭面啊。”
海棠疑道:“怎麼會?我瞧著多的呀。”
黎枝枝看了一眼,那些首飾是王婆子昨天從主院拿過來的,黎夫人并沒有吝嗇,相反,還給了不,有金有銀,瑪瑙絹花,滿目琳瑯,乍一看十分華麗。
“多是多,但是小姐能用嗎?”玉蘭一邊抱怨,取出一枚金簪,道:“你看,壽字簪,這麼老氣,還這麼舊,誰家小姑娘戴這個的?出去還不得人笑話死。”
兩枚壽字簪已經是為數不多的金飾,剩下的是一些銀飾,也都不大合適,要麼老氣,要麼太素,最重要的是,本湊不齊一套,放在一起也十分不搭配。
黎枝枝看著海棠在匣子里挑揀,確實沒幾樣能用的,上輩子也是如此,那會兒可沒有這兩個小丫環幫打扮,黎枝枝只能自己手,王婆子幫梳頭,老婆婆年紀大了,自然覺得這些金的銀的都好看,給了滿滿一頭,夸漂亮,黎枝枝自己也不懂這些,頂著滿頭珠翠去了游春宴,最后被人暗地里指指點點,笑話土氣,鄉下人……
那次給黎枝枝留下了不小的影,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不愿意出現陌生人面前,倘若不得不去,便總下意識低著頭,這樣便可以假裝看不見那些人眼里的輕視和嘲笑。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得畏怯懦,以及自卑。
回想起那些充滿惡意和譏嘲的目與姿態,黎枝枝輕吸了一口氣,在匣子里翻了翻,挑出兩枝絹花,道:“就用這兩個吧。”
玉蘭快人快語道:“這會不會太寒……素了?”
本想說寒酸來著,話到邊又改了口,黎枝枝笑著看了一眼,道:“素一點才好,又不是去出風頭的。”
海棠又揀了兩枚珍珠小簪,道:“配著絹花也很好看。”
的手很巧,最后給黎枝枝挽了一個漂亮的發髻,鬢間了絹花,珍珠簪作點綴,雖然不算華貴,但也有一番別出心裁的秀雅。
黎枝枝很滿意,黎夫人卻并不高興,皺起眉,打量著:“怎麼打扮得這樣素?我不是派人給你送了首飾去麼?”
黎枝枝小聲答道:“那樣貴重的首飾,我怕弄丟了。”
一旁的黎素晚眼中閃過譏嘲,果然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些,見黎夫人還說什麼,忙提醒道:“娘,時辰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黎夫人看了看天,轉頭吩咐下人去套馬車,一行人往瓊林苑而去。
……
此時正是春三月間,上午時分,天氣晴好,瓊林苑是皇家園,依山而建,花木掩映間,有無數畫棟飛甍,朱墻碧瓦,層臺累榭,無一不華大氣,富麗堂皇,在山腳有一湖,形狀頗似彎月,故名攬月湖。
而湖岸最中心的位置,建了一座的畫閣,檐牙高啄,雕欄玉砌,不人來往其中,那便是今日設游春宴的地方了。
黎枝枝與黎行知等人跟在黎夫人后,一同往那畫閣的而去,路上偶爾遇到了認識的人,黎夫人便端起笑臉與對方寒暄,十分親切和藹,又轉頭對黎素晚與黎行知介紹道:“這位是建昌侯夫人,你們從前見過的,快人。”
黎素晚和黎行知忙照做,那位建昌侯夫人生得有些富態,一笑便瞇起眼,喜氣洋洋的,滿口夸贊道:“你這兩個孩子,真是俊俏呢,又聽話懂事,哪像我家那個猢猻,一天到晚皮里秋,川兒,快來見過黎夫人,川兒?”
的隨婢輕聲道:“夫人,爺方才走開了。”
空氣陷了一種尷尬的安靜,很快,建昌侯夫人再次笑起來,解釋道:“他大概有什麼事耽擱了。”
黎夫人微笑頷首,表示理解,建昌侯夫人面上笑意不變,微微側過頭,低聲音對婢快速道:“馬上去把爺找回來,告訴他,倘若一會在宴上讓他娘丟了臉,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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