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嬸只覺得背脊心一涼。

小心翼翼看向竇瑜，竇瑜笑的溫。

至比以前見到的笑溫。

只是這溫里，多了許多算計和籌謀。

竇瑜起去主院梳洗，換上干凈的服，又開了藥方讓廚房熬出來，去過城外的人都服用一碗。

晚飯后，特意拎了酒去找榮摯。

榮摯正在作畫，見到竇瑜忙放下筆。

竇瑜抬手給他看看手里的酒，“咱們喝一杯！”

“好！”

兩人坐下，竇瑜拿茶杯給榮摯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這酒辛辣、寡淡，吃的一點滋味沒有。

竇瑜看向榮摯，眼眸里有打量，有言又止。

“你想問什麼？你問，我定不瞞！”榮摯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竇瑜問。

一口喝了杯里的劣質酒。

“昨日如夢，夢醒除了自己的名字，小乖這個兒子。還有這一手醫，什麼都不記得。一開始我甚至以為自己不識字，但當見到書籍的時候才發現我識字！”

“這個世上沒有誰應該對誰好，韓世子對我提攜有些過了。這涼州城會醫的大夫幾只手都數不過來，為什麼獨獨就是我呢？”

“我本來沒有這個猜測，今日那橘子我想起來了，早前買到過的橘子，那日就樓外高價購買的藥丸。到底是我天真了啊！”

竇瑜干笑兩聲。

才看向榮摯，“你認識他，是否認識我呢？”

這一眼看的榮摯心里發麻。

他知道，機會就只有一次，錯過了竇瑜不會再問，他說了竇瑜也不會再說。

“認識，但不曾正面見過！”

竇瑜眨了眨眼睛。

答案并不是那麼讓人激，心澎湃。

就很簡單，很平淡的兩句話。

“韓世子認識我？”

“認識，你們早年多有走，你們家……”

“可以了！”竇瑜淡淡出聲打斷榮摯的話，“這就足夠了，其他的我不問，你不必說，如果以后我想起來就想起來，想不起來就讓它慢慢淡忘吧！”

那些記憶屬于前，與無關。

不想去知道他們有什麼恩怨仇糾葛。

知道的越多，越難以抉擇，甚至會帶進去一些個人緒和考量。

倒不如什麼都不知，該利用利用，該附和就附和。

那些虛無縹緲的該丟就丟，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可是我……”榮摯想說點什麼。

“一開始就認出我們了嗎？”竇瑜問。

榮摯搖頭，“不曾，就是覺得你忘記一切還記得小乖，這份母讓人撼，然后我才想著進城來尋你們，是那天你說自己姓竇名瑜，我才驚覺……”

這是實話。

那個時候的竇瑜瘦骨嶙峋，早沒了將軍府那時的神采飛揚。

他沒認出來，但是靈魂深的那抹眷念認出來了，什麼母子深可能都只是一個借口。

畢竟這世上母子深太多，唯有心中的執念從不曾改變。

即便是變了容貌，改變了氣度，依舊能尋到蛛馬跡，并追尋而至。

竇瑜卻沒心思去想榮摯那千回百轉不可言說的，了，“我問你，在京都一般登門道歉都有哪些步驟？”

“……”榮摯尋思片刻后才說道，“先上拜帖，若人家愿意原諒便會告知何時在府中，你帶著歉禮上門便可。如若不肯原諒，也會告知有事外出，府中無人！”

言而總之，就算要撕破臉，也得撕好看，撕得講究。

“呵！”竇瑜冷笑出聲，“這趙家刻真是一點都不講規矩，是看不起誰呢！”

原諒……

去他祖宗的原諒，辛辛苦苦想弄點好名聲，收斂了一傲氣和壞脾氣，裝一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為了哪般，這趙九污蔑的時候張口便來，簡直可恨。

登門道歉不過是不得已，若沒有韓世胤施，趙家會登門？癡人做夢呢！

不過這種事不是東風西風，就是隨波逐流。

恰好機會送到面前，要是真去拆韓世胤的臺，以后在涼州城也別混了。

“趙家其心可誅啊！”竇瑜忽然說道。

開口跟榮摯吐槽趙家這狠毒的心思，得虧機警醒悟過來，若是真為了那點三瓜兩棗就說什麼原諒無所謂的話，那就是往韓世胤臉上打掌。

人家給臉不要臉，以后誰還敢替出頭。

“你打算怎麼辦？”榮摯問。

“不怎麼辦，就這麼晾著，我明日上晌午要去城外義診，安排好事還要去赴劉夫人的宴會，與各家夫人太太認識認識，吃了午飯還要去城外，事多著呢，可沒時間見！”

竇瑜認真問榮摯，“你說趙家會不會惱怒收拾我？”

“他們不敢！”榮摯十分肯定道。

竇瑜笑了出聲，“我這是狐假虎威，仗了韓世子的勢。為了他離開后我還能這麼氣，必須努力發展自己的勢力，榮大，你會幫我嗎？”

“會，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放心大膽去做就好！”榮摯肯定回答竇瑜的話。

他會幫，無論想做什麼。

萬一闖禍了，也還有他。

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踏足京都，便是的靠山。

“那就多謝了！”

竇瑜給榮摯倒酒，端茶杯跟他一下，自己一口喝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后面兩句竇瑜沒說。

想說的是那句，滿城盡帶黃金甲。

九月九已經來不及，九月八讓著暴風雨來的更激烈一些吧。

竇瑜站起，摔了手里的酒杯。

拿著酒壇狠狠灌一口，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冷風吹來，清醒的很。

扭頭去看榮摯，“榮大，你說只有男子能做皇帝嗎？”

“阿瑜……”榮摯輕喚。

竇瑜的眼睛很亮，在油燈下好似閃爍著萬千星辰。

“你醉了嗎？”榮摯問。

“沒有，我很清醒，無比清醒我此刻的想法，或許不單單是我此刻這麼想，我以前肯定也想過的！”

有些想法，或許就是那麼瞬間，靈慧貫通。

榮摯想到當年的事，為什麼皇帝要在竇瑜每年固定時間去護國寺的時候發難。

若是竇瑜在，肯定當場就反了。

竇祁、竇瑾父子兩人雖是大老，但絕對忠心國，至于竇瑜……

能做出劫法場、威脅皇帝、炸皇宮的事來，就沒把皇權放在眼里。

榮摯起走到竇瑜面前，抬手給角的酒，“阿瑜，你真的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