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心里覺得，這人死了就死了，比半死不活更好解決。

死了賠一筆銀子了事，這半死不活的耗費更多錢財。

竇瑜抬眸淡淡掃一眼趙玉。

自認也算是鐵石心腸，沒想到今日開了眼界。

這麼不拿別人命當一回事，自己馬車撞到人還這麼趾高氣昂還是頭一回見。

真是活久見。

“我跟你說話呢，你耳聾了！”趙玉見竇瑜搭理，再次呵斥出聲。

竇瑜抬眸看了趙玉一眼，聲音不輕不重說道，“姑娘，你要草菅人命是你的事，但我作為一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不要把你的無強加在他人之上！”

“就是，就是，明明是你的馬車撞了人，你不讓人大夫施救，實在是太冷了些！”

行人看不下去，跟著附和。

本來行人，但出現馬車撞人，還不讓人大夫施救，慢慢就聚集了一些百姓。

“你不能因為自己出好，就不把我們老百姓的命當一回事。都是第一次做人，就因為你出好，我們出差，被你馬車撞了就只能活活疼死？”

“是趙家九姑娘！”有人嘀咕一句。

趙家九姑娘猶如一滴水落到滾燙的油鍋，瞬間油花濺。

百姓仇富，早時候不敢得罪趙家，那是沒抓到趙家把柄，他們也不敢來。

但是今日，趙玉枉顧他人姓名，還讓一個大夫不要多管閑事，這心腸實在太過于歹毒。

這是撞到了別人，若是換自己，是不是也要死的不明不白？連個救治的機會都沒有？

“趙家真是虛偽，表面在城外施粥，想不到趙家姑娘竟如此心狠歹毒，沽名釣譽之輩，還裝什麼大善人，我呸！”

趙玉氣的渾發抖，纖手指著說話的百姓，“你個賤民，胡說八道什麼。狗東西！”

抬腳踢下車夫，“你給我去打死他！”

“九小姐……”車夫低喚。

“去，我命令你去！”趙玉沉呵。

真是氣壞了。

一個賤民而已，也敢指責趙家行事。

“小的不敢！”車夫低頭彎腰。

他是真的不敢。

馬車撞人可以是意外，九小姐口出狂言可以是年紀小不懂事，但如果他現在去打人，就是肆意行兇，輕則打板子，重則丟小命。

而且九小姐本就做錯了。

丫鬟箐知道若再不做點什麼，事態會越發嚴重，難以控制。

立即把趙玉扯進馬車。

“你做什麼，你個死丫頭！”

“小姐，若你還想得到府中眾人疼，從現在開始不要說話，不要出馬車，否則……”箐說完，下馬車。

“對不住各位，我家小姐心不好，說話有失，我這廂代小姐向諸位道歉！”箐說完，走到竇瑜邊，聲音不算輕問道，“他怎麼樣？能否救回來？”

“……”竇瑜看一眼箐。

了傷者的裳，去檢查他的腔。

只見傷者腹部腫的老高，竇瑜輕輕按下他的腰側。

“您盡管施救，需要藥材、錢財也盡管開口，趙家定不會推辭！”箐說道。

“……”

竇瑜搖搖頭，給病人穿好裳，“沒救了，找人送他回家，見家人最后一面吧！”

骨頭盡斷，五臟六腑都被穿，若有的儀、源源不斷的輸，興許還有救，如今這般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箐沉默片刻。

忙問邊上行人，“你們誰認識他是誰？住在何？麻煩送他回家，我們這邊出銀子！”

箐話才落下，百姓就發出各種質疑的聲音。

“不認識！”

“惺惺作態！”

“一個丫鬟在這里說算什麼？主子干嘛不出來？”

“主子還是別出來，免得讓車夫駕駛馬車，直接把咱們都撞死！”

趙玉敏在馬車聽得那一個窩火。

在韓世胤那里吃癟，份不夠不敢說什麼，如今還被一群賤民詆毀。

“箐，給他銀子！”

箐剛好說話，一道男聲出來，“哥……”

一個男人快速上前，看著七竅流的傷者，他先是愣了愣，才輕輕的喊一聲，“哥？”

猛然抬頭看向竇瑜，“你，你是大夫？”

“嗯！”竇瑜頷首。

“求求你救救我哥，我我，我一定銘記您的大恩！”

“肋骨俱斷，五臟六腑都被刺穿，我無能為力了！”竇瑜輕聲，打開藥箱，“我給他施針，他只有片刻功夫，你記得長話短說！”

男人聞言，仿佛被干了力氣。

他看看竇瑜，看看地上的哥哥，吶吶點頭。

竇瑜在傷者頭部施針，一會后去掉。

男人張便吐出一口。

睜開紅的眼睛，他已經看不見，只虛弱喊出聲，“東……”

“哥！”男人喊一聲，握住傷者的手，眼淚一滴一滴像斷線的珠子。

滴落在兄弟兩人握的手上。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罷了。

“好……好，活……”

傷者虛弱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他一張就從里噴出來，他已經看不清楚面前的兄弟，話也說不清楚。

但他依舊惦記著弟弟，想他好好活。

“我知道，你別擔心，我會好好的，我聽你的，哥……”

“咳，噗……”一口，了東巫一臉。

溫熱的噴在臉上，他卻好似被燙著一般打了一個擺子。

傷者又輕輕的咳了兩聲，極輕極輕。

直到再沒了靜。

本來有些晴朗的天空，忽然落下大雪。

“天吶，真是造孽啊！”

“太可憐了！”

東巫先是輕輕的喊了一聲，“哥？”帶著試探，帶著不可置信。

東巫抬手給自家哥哥著臉上的，“哥，你起來，我們回家……”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就說不下去，手抱住尸，大哭出聲，“哥……”

“哥……”

竇瑜收拾藥箱的手一頓。

輕輕的嘆息一聲。

“逝者已逝，你……”竇瑜說不出后面的話。

抬手拍拍東巫的肩膀。

背藥箱走到馬車邊，見立春、小滿皆紅著眼看，眸中都是不忍還有憤恨。

回眸去看僵在原地的箐，杵在馬車邊的趙府車夫，以及掀開馬車簾子看著這一幕好似本不在意的趙玉。

這是和趙玉第一次見，不說恩怨，單論做人，瞧不上趙玉的視人命如草芥。

人，你可以無，可以冷酷，可以漠視他人，但你至要做到不要枉顧他人姓名，做錯事不該冷漠如斯。

因為你是人，不是禽，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