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燈暗了下來。

獨立塑封袋邊緣的鋸齒抵住指腹，刺痛之餘，泛起尖銳的意。

周敘深手指微微用力，讓鋸齒抵得更更深，好讓這細微的痛刺激一下自己過度興的神經，令一切放慢節奏。

他靜靜地垂眸。

一直以來他都偏好用深的床單。

以前是因為這類能讓他平靜和放松下來，進睡眠休憩的舒緩狀態，現在卻沉迷于彩的對比所帶來的視覺沖擊與。

深最能制造出與淺的反差。

深灰在昏暗線下變得更深更濃重，像一只盛住舒芙蕾松餅的琺瑯瓷盤，只要輕輕搖晃，白的松餅也會巍巍地發抖，令人很有食，想要直接開始品嘗。

但是，還是遵循一下就餐禮儀，用餐用比較好。

一聲輕響，鋸齒被撕開。

姜嘉彌趴在他上閉眼休息，細汗布的額角靠在他頸邊，呼吸一點點平複下來。

忽然，逐漸平緩的呼吸頓住了，屏息片刻，又慌起來失了原本的節奏。

細碎的嘩啦一聲在背後響起。

他依舊躺靠著沒，手扣在後頸，扶著微微起，擡起下頜吻住。

浴室門阻隔水聲，原本水流落地時清脆淅瀝的響變得沉悶。

姜嘉彌趴在浴缸邊上，幾縷打的發順著後頸蜿蜒而下，沾著水珠的後背，片刻後又被晃悠的水波沒過，海藻似的漂浮在水面上。

熱水能舒緩，也能消解人的意志。

腦海裏的意識像一團泡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綿綿。

眨了眨眼，視線飄到不遠的盥洗臺上。

那裏放著個空了的塑封小袋子。

下一秒，一個吻落在後頸。

第二天是周六，用不著早起。

沒有鬧鐘，姜嘉彌一覺睡到了十點，醒來時渾發發沉，給了一種自己將要與床墊融為一的奇怪錯覺。

撇了撇，翻趴在枕頭上，正好看見床頭矮櫃上的紙盒，還有旁邊垃圾桶裏三個明晃晃的小包裝袋。

什麽以備不時之需，都是騙人的。

用掉兩只的時候撒耍賴讓他停下，他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抱去浴室時又營造出一時難自的假象。

要不是看到了放在盥洗臺上的小包裝袋，恐怕就信了！

姜嘉彌默默展四肢，手探到了床的另一側。被子下已經沒了殘存的溫，顯然，周敘深離開了好一會兒了。

好像不管幾點睡，他早上都不會醒得太晚，一般都是固定一個時間，起床後也不會是一副疲倦而缺乏力的模樣。

當然，這方面他益求，所以會例行再喝一杯黑咖啡提神。

姜嘉彌對此困已久，最後只能歸結于大事的人都覺。

想到這，又忍不住唾棄自己。

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先拿起手機給周敘深發微信說自己醒了，然後才換了服起，慢吞吞走進浴室，戴好發帶開始洗漱。

面對鏡子將手沾的那一刻，不可避免地聯想到某些畫面，也記起了腹沾水時的，和不沾水的時候不太一樣。

連忙輕咳一聲，趕走腦海裏的雜念。

刷完牙彎腰洗臉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門一開一合的靜。

很快，腳步聲不疾不徐地靠近，在大開著的浴室門邊停了下來。

姜嘉彌洗臉剛洗到一半，泡沫糊了滿臉，聽見靜時沒吭聲，自顧自地低頭繼續掬水沖洗，仿佛本沒察覺有誰進來了。

門口的人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沖幹淨泡沫手往旁邊索，那人才終于了，上前替從一旁的盒子裏出一張幹淨的洗臉巾來。

——他已經從對這些東西和流程一竅不通，到現在因為而略知一二。

男人練地幫先幹淨眉眼的水珠，好讓能夠睜開眼視。

他上有清洗晾曬過的味道，手上是須後水與咖啡豆的香氣。

每種氣味都能被不同人的溫鍛造不一樣的覺，這三者則被他勾勒出清晨荷爾蒙的，以及他獨有的沉穩。

姜嘉彌被勾得蠢蠢。

于是睜開眼的一瞬間，歪頭側著臉，將臉頰上的水珠蹭到了他的手腕上，末了還要仰著臉無辜地看著他。

周敘深作一頓，好笑地了的臉頰，沒去管自己手上的水珠，依舊耐心地先幫把臉幹淨，最後用手裏的洗臉巾隨便了手腕。

一邊拭，一邊又擡眸看了一眼。

面前的人戴著茸茸的發帶，頭頂上多了兩只綿羊耳朵，剛洗過的臉白皙亮，眉和眼睫還有些潤，因此像被濃墨重彩地勾勒過。

可，，幹淨。

屬于清晨的一切好的形容詞都適用于。

周敘深扔掉手裏半的洗臉巾，忍不住低頭在眼角吻了一下，然後是臉頰、鼻尖與角。

親到角時，一手指忽然在他腰.腹了，帶著點不滿的意思。

他後脊微微發，默不作聲地住的手。

“我肚子啦。”姜嘉彌輕哼。

“走吧。”周敘深後退半步，替摘掉發帶，拉著往外走，“剛才我已經跟張嬸說過你醒了，現在下去正好。”

走到臥室門口時，他們又經過了那個櫃子。

姜嘉彌目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同時能覺到側的人也跟自己一樣，看向了同一個位置。

收回視線，轉頭故意瞪了他一眼。

周敘深笑了笑，未置一詞，一副看不出是否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

但知道，他肯定一清二楚。每次不管背地裏做了多麽“惡劣”的事，表面上他都格外坦然，十分正人君子。

就像他吃醋一樣，哪怕心裏真的介意，表面上也總說“沒關系，我理解”，或者“你很優秀，有這麽多人喜歡你才是正常的”。

看似理智大度，實際上還斤斤計較的……要不昨晚也不會那麽“不近人”了。

姜嘉彌有點沉迷于這種攪他理智一面的覺，但是又有點無奈。

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之後，其實大概能猜到他的危機來源于什麽。雖然邊那些同齡人方方面面的條件都不如他，但是卻有著和相當的年齡，以及“新鮮”。

想到這，驀地想起了之前某個同學問自己的問題。

“在想什麽？”周敘深開口打斷的思緒，將熱牛推到面前，“先專心吃東西。”

姜嘉彌回過神，敷衍地點點頭，興致地托著下說道：“我有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

“你們當年有‘院草’‘校草’這種東西嗎？”

“我不太清楚。”他失笑，“你問我恐怕問錯人了。”

也是。他看上去不像是會關心這種事的人。

姜嘉彌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滿臉期待地著他：“我還有一個問題！不對，是有一個想法！”

周敘深無奈，“先吃東西。”

“你答應了我就吃。”

他只好妥協，“什麽想法？”

“和你有關。”放下叉子，兩只手捧著臉，笑盈盈的。

“和我有關？”

“嗯。我想看看你以前的照片。”

周敘深挑眉，有些意外，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為什麽突然想到這個？”

“就是好奇嘛。想看看十年前的你是什麽樣子的。”

十年前的他正好是和現在一樣的年紀。

聞言，他默然地看著，似乎在端詳著臉上的表，眼神有些難懂。

就在姜嘉彌暗自揣測他想法的時候，他忽然笑了，頷首應道：“可以。只不過大部分舊照片都在小南洲，這裏的并不多。”

“沒關系！剩下的可以下次去看阿姨們的時候再看。”

“你倒是都安排好了。”周敘深低笑，複又擡眸好整以暇地看著，“現在可以好好吃東西了？”

姜嘉彌忙不疊地點頭，拿起一旁的叉子。

吃完之後，他們一起上樓去了書房。

本來以為“不多”只是相對而言，沒想到他竟然只從書架上出了兩個相框。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兩個相框應該都是跟那些不常看的厚厚磚頭書放在一起的。只不過因為有人時常打掃，所以并不存在落灰的況。

“正好都是十年前的照片。”他解釋道，“本科畢業時拍的。”

姜嘉彌聽過他的事跡，知道他中學時代跳了兩級上的大學，所以二十歲正好大學畢業，後來又去了國外留學。

“只有兩張嗎？”問。

“我不太喜歡拍照。搬到這裏的時候也沒帶幾張過來。”

姜嘉彌點點頭，期待之餘竟然還有點張，不自覺地又坐直了點，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時手接過那兩張照片，屏息垂眸去。

照片拍得很清晰，也保存得很好。

上面那張是周敘深跟許院長以及幾個教授的合影。

他穿著沒系領帶的襯，依舊是寬肩窄腰長，乍一看和現在的形區別不大。頭發修剪得簡單而幹淨，出一張英俊得沒什麽瑕疵的臉，只不過相比而言現在的面部廓似乎更深刻一點。

照片上的他看上去神沉靜，距離十足，比現在邊的同齡男生更，像是凡事都會藏在心裏的人，但目平靜而松弛，不會讓人覺得有迫。

如果是跟那時候的他相，姜嘉彌覺得自己或許能應付得更從容？

又翻到下一張，這次猛地怔住了。

第二張照片拍的是聚會上的某個瞬間。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畫面右邊的某個青年，卻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就是周敘深。

因為他的神態與氣質都比較陌生。

他手裏拿著一瓶紅酒，正笑著聽旁邊的人說話。雖然垂著眼半低著頭，但也能看得出眉眼間的年意氣，以及無所顧忌的放松與愉悅。

和剛才正兒八經跟老師的合影不一樣，這張圖裏似乎才是那時候真實的周敘深。

這種神態驀地擊中了，在心尖上狠狠撥了一下。

半晌，怔怔地擡起頭，往對面沙發上看了一眼。

周敘深十分耐心地坐在那裏，神平靜，緒似乎沒什麽波，然而右手卻搭在左腕，一下又一下地.挲著腕表表盤。

那是他的一個小習慣。

這一眼讓姜嘉彌恍然有了種時空錯的錯覺。

十年過去，照片上的青年變了眼前這個沉穩的男人。時間打磨了他的廓，閱歷改變了他的氣質。

但無論哪種，都很令人心。

四目相對，周敘深笑了笑，周圍的一切仿佛由靜變為，拉著的思緒回到現實，時空的錯消失了。

“怎麽了？”他不不慢地問，“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慢吞吞地搖頭。

“好奇心滿足了？”他又問。

姜嘉彌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說：“能給我講講拍這兩張照片時的事嗎？”

“我還以為，你會先告訴我你的想。”

“你想知道嗎？”

周敘深看著，沉片刻後微微頷首。

姜嘉彌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問：“你想聽哪方面的呀？”

“比如，”他略作停頓，“你喜歡那個時候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二選一？”

“當然。”

“都選，行嗎？”一臉糾結，“就不能兩個都喜歡嗎？假如我能時空穿梭，那我可以先跟二十歲的你談，再跟三十歲的你在一起。”

小孩子才做選擇，年人當然是兩個都要。

周敘深：這個回答好像有點怪，又說不上哪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