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掏出帕子，一邊臉上的淚，一邊盡量語調平穩，“讓裴將軍見笑了，在我們婚期之，除偶爾回學士府外，我不會經常回來，更不會久住，這樣對學士府和國公府的名聲都好。”

“……”

裴今宴第一次覺得，有些面子……也可以適當地放一放。

他點了下頭，之后重新轉過去，面對車廂門，“有什麼委屈，可以找我說，”

聲音一頓，

突然想起，兩人都不愿面對彼此，又改口道，“不過我大多時間在宮中，不在府，你可以與嬸母說，或者給我留一封信，我晚上回來給你答復。”

“好。”蘇明妝用一個字，快速結束了話題。

隨后，車兩人便一個看車門、一個看車窗，再不說話。

很快，

馬車上了長安大街，到了江樓前停下。

裴今宴沒回頭，“我去把王嬤嬤們找來。”

“麻煩了。”蘇明妝頷首。

之后裴今宴便跳下馬車，去找人了。

人一走，蘇明妝就狠狠松了口氣，吐槽道，“可終于到了，要憋死我了，他上氣勢怎麼這麼大？難道武將都這樣？夢里他的氣勢也大，我以為是他后期上了戰場、手中有兵權，但現在明明還沒上戰場……”

還沒嘟囔完，就見雅琴上了馬車，面擔憂，“小姐，您沒事吧？”

蘇明妝也調整好了姿態，讓自己端莊嫻雅有名門閨秀的風范，“沒事，帷帽呢？”

“在這。”雅琴拿出了帷帽，為小姐佩戴上。

所以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父親可以拆的招，提前把喊過去；也能拆父親的招，提前一些走。

要麼遲到，要麼早退，肯定是要占一樣的。

臨出發前，蘇明妝就定好了作戰策略，所以東西備得很全。

。

下了馬車，抬眼一看，卻見江樓好生熱鬧！

從酒樓改書鋪，哪怕不用刻意裝飾得豪華，但該重修的地方也得重修。

首先要改的就是面積——江樓面積不小，從前是酒樓，面積大是個優勢，但現在是書鋪，用不到那麼多地方，所以會封起一小部分做放置貴重商品、孤本的倉庫，以及接待貴賓的房間。

剩下的面積，也需大修——原本的桌椅全部撤走，改展示筆墨紙硯商品的柜臺，以及放書的書柜。

掌柜柜臺位置倒是不用改變，從前在門，現在還在門，只是得重修一番。

之前柜臺后面因放酒罐酒壺，所以木柜又大又重，現在只需展示幾樣巧的商品，那大柜子用不上不說，還有礙雅觀。

所以木匠把從前的柜子拆掉，找一些上乘的薄木板重新打造幾個雅致的柜子，剩下墻面則是重新刷，掛名人字畫。

一樓大干戈，二樓自然也要改造。

整個江樓，干得熱火朝天！

不斷有工匠往里面搬運切割好的木材，也不斷有人把廢棄木材往外運，一來一往，絡繹不絕。

江樓外則是滿了百姓——都是來撿木材的。

城百姓不比鄉下，想造什麼上山砍木材便行，在京城住吃喝拉撒都用銀子買，生活本不低。

所以見這種大家大戶搬家的、修繕的，就一腦地跑來，看看能不能撿一些能用的回去，雖然幾率不大。

那些大戶人家不稀罕破爛，小管事或者丫鬟家丁們稀罕，不等讓百姓撿，自己早就分了。

但江樓卻沒有，直接把廢棄的碎木材送給百姓們了，

倒不是孫掌柜大方，而是蘇明妝下的命令，原因也很簡單——江樓的人不是喜歡當菩薩干好事兒嗎？那就一起來當，反正有的是銀子，不差這幾個銅板。

況且做生意，都要開門人氣。

大嫂說，很多大鋪子在開張時，會請戲班子在門外唱戲三天，增加人氣、迎接財神；小一些的鋪子，也是要放鞭炮，找兩個雜耍藝人來表演。

的江樓當然也不了戲班子、雜耍藝人，別人有的，這兒雙倍，

但在這之前，百姓們來送的人氣，自不會拒絕。

而且這種人氣，與戲班子的人氣比，相信百姓們會更喜歡前者。

畢竟，這是實實在在的好。

在外面維持秩序的張壯看見帶著帷帽的夫人，急忙跑了過來，“小人給夫人請安，夫人您要進去嗎？今日里面開大工，材料堆放得七八糟。”

帷帽垂下之后，蘇明妝淺笑，“沒關系，我會小心一些。”

“夫人，您稍等，小人先開路。”張壯急忙跑去開路。

張壯一邊扯嗓子讓撿木材的百姓讓讓，一邊讓運木材的小工們停停，讓一條路，等夫人進去再說。

之后便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護著夫人一行人進。

可外面的秩序還得維持，張壯也只能去尋孫掌柜接應一下，照顧夫人。

環顧四周，發現孫掌柜、錢掌柜、南風公子，正和國公爺說著什麼。

張壯大喊，“孫掌柜，快來接下夫人！”

正談論事的幾人聽見，停了談話，向門口看去。

卻見在嬤嬤丫鬟們的服侍下，著淡輕紗長的窈窕子，正小心翼翼，繞著木材走進來。

子轉過頭，去看正刷清漆的柜臺，而為防止帷帽掉落，一只手小心扶著帽檐，另一只手被丫鬟云舒扶著。

子看得認真，全無貴工地時的狼狽和鄙夷，哪怕有帷帽半明的白紗遮掩，依舊能清楚看見專注的目，以及完得猶如畫作般的容。

室烏煙瘴氣，鋸木、釘鉚聲刺耳，忙于勞作的工匠們也都臟兮兮，而這般好的子站在其中，尤其突兀。

好像淤泥中的一株芙蓉，又好似破敗世中的一縷救贖。

——在后來的征戰中，每每彈盡糧絕、瀕臨絕時，裴今宴腦海中都會浮現今日眼前的這幕畫面，

也是這一畫面，讓他撐過后來的風風雨雨。

。

孫掌柜狠狠瞪了張壯一眼——臭小子，幾十年白活嗎？人家夫君在這里，讓我這老頭子過去干什麼？

然后又默默幫屬下解釋，“咳……國公爺是這樣的，張壯見您忙著，怕打擾國公爺正事，所以讓小人過去。那個那個……是您過去，還是小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