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說:“不用,省得吃不慣,回頭你還得給開小灶,做東西吃。”
這話拒絕得生,馮夫人尷尬,恰好,平安懷里抱著一本書,邁進屋中。
來之前,在春蘅院洗漱過,頭發簡單編辮子,盤在腦后,斜斜簪著一白玉簪,越素凈,卻越顯出眉眼純澈,面桃腮,明。
聽到點聲音,輕輕眨眼,問老太太:“吃?”
馮夫人找到臺階,說:“平安,今晚在祖母這兒吃,如何?”
平安沒有一猶豫,抱著書點頭,眼底還有一期待。
還沒吃過怡德院的飯呢。
馮夫人看向秦老夫人:“母親您瞧,聽到吃就走不道了……”
這回,秦老夫人沉肅著眉眼,雪芝:“多擺一副碗筷。”
既是一副,那也沒馮夫人的份,老太太只要平安留下吃飯。
馮夫人離開怡德院時,還有些不習慣,老太太是家中一座巍巍高山,從來只能仰觀,令人心生敬畏恐懼。
平安卻好像靠近了。
…
怡德院的小廚房里,做了二十年一個口味的廚娘劉媽媽,聽著雪芝的代,猛地一唬:“你說做什麼菜?”
雪芝心里歡喜,笑著說:“鹵梅花,山楂糕,就這兩個菜,快些做好。”
劉媽媽嘀咕:“這不小孩菜麼,老太太怎麼會喜歡……”
雪芝:“就是做小孩菜,二姑娘等著吃飯呢!”
這下,劉媽媽又是一唬,不是除夕的日子,從沒有小孩敢來怡德院吃飯。
匆匆加了兩個菜,劉媽媽把圍著的襜裳解開,手扔下,又到廳堂那邊敞開的窗戶瞧。
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發現,綠和幾個老嬤嬤,也都在看。
幾人噤聲,過窗戶瞧。
熱騰騰的飯菜上齊了,只是老夫人信佛,桌上沒有葷腥,平安姑娘沒覺得不對,筷子夾向一道燉菜。
秦老夫人箸尖一停。
劉媽媽是掌勺的,當然知道,燉青菜是老太太常吃的一道菜,鹽油,很沒滋味。
而且,老人牙口不好,什麼菜都燒得爛,大人都吃不慣,何況小孩。
不知為何,劉媽媽都了一把汗。
筷子回到平安碗里,爛爛的青菜,鋪在飯上,菜滲飽滿的米粒,瞧著就不如其他的好吃。
卻吃得格外認真,細嚼慢咽,好似每一口飯都很珍貴,都很香甜,讓人看了胃口大開。
外頭瞧的劉媽媽,心里一團,這孩子,當真招人疼!
祖孫二人吃飯都不出聲,然而,秦老夫人不知不覺間,眉宇的“川”紋全展開了,還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飯。
撤桌時,綠進門來,手上端著一碟餞,說:“老太太,這是廚房的劉媽媽日前做的紅棗餞,說想給二姑娘嘗嘗。”
餞有六個,二姑娘剛吃飽,劉媽媽怕給多了,二姑娘全吃了會脹肚。
秦老夫人說:“帶回去吃吧。”
平安先嘗了一個,眼睛一亮,隨即,蔥指撥弄了一下,仔細數了數,將剩下的餞分兩份,拿走兩個。
秦老夫人以為不喜歡吃,問:“怎麼不全拿走?”
平安手里揣著兩個,看著秦老夫人,聲音又甜又糯:“甜的,祖母也吃。”
秦老夫人:“……”
…
小廚房里,早早回到這的劉媽媽,在備明日的菜。
雪芝走來,笑道:“劉媽媽,往后你那紅棗餞,多做一點。”
劉媽媽:“誒!二姑娘喜歡吃,是不是?”
雪芝說:“何止呢,二姑娘一句話,讓老太太吃了一個!”
劉媽媽張大:“真的?”
雪芝:“千真萬確,還是我放在碟子里搗糜爛,給老太太吃的。”
秦老夫人從年輕到現在,有個老病,輕則心悸、出汗,重則昏厥,宮里醫都說老太太得吃點飴糖、麥芽糖,但老太太不吃甜,連補氣的小建中湯的飴糖都放得很。
如今,竟因二姑娘,吃了一個餞!
劉媽媽又驚又喜,道:“二姑娘,真真是個妙人!”
…
那分出來的三個餞,秦老夫人吃了一個,剩下的兩個,就給平安。
彩芝給平安整理明日帶進宮的東西,兩本詩經都帶上了。
平安在用一個圓形琺瑯盒,把四個餞放進去,用圓蓋好,塞到小挎包里,明天一個自己吃,一個給薛靜安,一個給薛常安。
還有一個。
那就,給好看,但什麼都缺的王爺。
第16章
翌日,十天一隔的大朝會上,裴詮換下蟒袍,摘下白玉冠,他戴上展腳幞頭帽,著青圓領袍,手持笏,列于百之中,若鶴立群,俊朗耀目。
大盛舊例,儲君以外的皇子朝,與百同,從前豫王雖也上朝,卻從未參政,如今卻撤下王爺威儀,換上正六品袍。
豫王參政了。
明面上職小,實則看萬宣帝肯不肯放權,否則,就算豫王當上戶部尚書,也只能是虛職。
而今天早朝上,萬宣帝分派給豫王的,卻都是實權的。
再看東宮,太子告假。
明明才剛夏日,朝上百,卻嗅出一點秋意之涼。
…
儀宮大殿,一龍腦油味,涼颼颼的,張皇后頭戴一道蝠紋抹額,宮正給著額角,從昨夜,就犯了頭風,到現在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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