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認真說道：“我以前就對你說過，我距離玄已經不遠。”

莫山山輕輕搖頭，說道：“大唐王景略十六歲玄，但他四歲開悟，我十四玄，卻是三歲開悟，道癡我不清楚，但隆慶皇子玄的年齡雖然更小，但相信他也花了很長時間，此前我從未聽說過一年之玄的人。就算你是夫子的親傳弟子，但連夫子面都沒有見過，這種想法實在是……”

寧缺笑著想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在書院后山呆過，那里有太多修行方面的變態，只不過除了二師兄，其余的師兄師姐好像都對修行不怎麼興趣，若那些家伙把在棋琴花雜方面的癡意放在修行上，只怕早就都進了知命境界。

想著書院后山里了不起的師兄師姐靠山們，寧缺信心復生，看著那座莽莽雪山，腹之間一片豪豪，大聲說道：“天下行走很了不起嗎？”

聽著這句話，莫山山薄紅若脂紙的雙微啟，卻說不出話來，神復雜兼惱無措地想道，自己夏天在墨池畔怎麼就喜歡上了這樣的一個蠢癡之人？

寧缺看著無言模樣，得意大笑說道：“不用震驚，不要佩服，我就是一個敢于直面慘淡人生、殘酷命運、淋漓鮮、無數險峰的天擇之人啊。”

……

……

隆慶皇子站在黑巖壁之間，看厭了眼前的鉛云遠的飛雪，回頭向荒涼幽深的山脈深，這山脈本是岷山北麓的盡頭，但無論是在草原蠻人的語言，還是神殿教典的記載中，都被稱為天棄山脈。

因為當年那位明大神背叛神殿，開創魔宗之后，便率領信徒在這道山脈里修建了魔宗的山門，從那日起，這片被污穢侵蝕的山脈便等若是被昊天棄了。

一片小雪粒從崖壁前方被風帶到他的臉前，無法到他的麗臉龐，便頹然飛走，卻讓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時隔千年之久，又有一位明大神背叛了神殿，不知道這會給昊天輝帶來怎樣的污點，會對神殿的事業造怎樣的損害。

他雖然是神殿重點培養的天之子，是世人眼中完的神子，執掌裁決司絕大部分事務，但畢竟年輕資淺，上面有道癡葉紅魚，有裁決神座，還有掌教大人，對于明大神叛教一事，他沒有什麼資格參與，只能思考。

明大神毀掉樊籠，離開幽閣，叛出桃山，讓西陵神殿陷了極大的混，而幾乎同時，自南方歸來的天諭大神以半束白發的代價降下了一道昊天諭旨。

因應荒人南下，天棄山中那個污穢的不可知之地時隔數十年重新現世。

神殿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那卷失落在荒原上的天書明字卷，當年那個狂人單劍把魔宗山門劈廢墟之后，據聞道門有人曾經親自去探尋過一次，卻沒有任何發現，所以神殿一直以為那卷天書被荒人帶去了極北寒域。

然而這時候天諭神座卻頒布了這樣一道諭旨。

隆慶皇子的眉頭皺的更了一些，沒有影響容的俊，卻顯得有些凝重。

魔宗山門是唯一被毀掉的不可知之地，一旦重新開啟必然能發現很多事，那些事對那位狂人和事后去探尋天書的那人而言，大概和垃圾沒有什麼區別，但對于道癡和他以及世間別的年輕修行者來說，卻十分珍貴。

他狂熱地信奉昊天，一心向往明，自然不會對那些污穢黑暗的魔宗功法興趣，但他畢竟是裁決司的司座大人，知道一些被時間湮滅的歷史真相，心想即便找不到天書明字卷，若能繼承那位狂人的缽，此行亦有大意義。

然則那需要多大的機緣？

隆慶皇子看著這道被昊天棄的山脈，平靜說道：“這也是一種修行吧。”

相隔數十丈遠的崖壁下方，出現一名穿著黑的裁決司執事。那名執事對隆慶皇子謙卑行禮，然后說了幾句什麼，聲音被山間的寒風刮拂的斷斷續續，普通人本無法聽到，但在隆慶皇子耳中卻是清晰無比。

神殿高手齊出，荒人部落的強者甚至元老會里的幾位元老，都被吸引到了西方，東面這座天棄山如今顯得十分清曠，只是……

“有三名執事失蹤？”

隆慶皇子面無表看著崖壁下方那名下屬，似乎只是單純的詢問，看不出來毫緒，只有他自己知道，聽到那名執事的名字時，他有些煩燥。

失蹤的三名裁決司執事里有一人羅維揚，玄境下品，是他很得力的下屬。但這并不算什麼，重要的在于他是羅克敵的兄弟。

羅克敵本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他是掌教大人最寵信的神衛統領。

因為他表上的郁，崖壁下那名下屬愈發惶恐張，低下頭，繼續報告道：“書院二層樓那位十三先生也離開了王庭，應該是往這面來了，路線不知，只知道應該是與墨池苑那位書癡同行。”

隆慶皇子劍眉緩緩挑起，臉上出一若有若無的笑容，自言自語道：“有點意思，居然真的開始行走天下了，然而千年以來有你這麼弱的天下行走嗎？”

然后笑容漸漸斂去，隨著拂到臉頰上的寒風，化作冰霜。

做為一名絕對有資格驕傲的年輕強者，隆慶皇子這輩子只在寧缺手上輸過一次，所以他的驕傲在聽到寧缺的名字后，很自然地會變憤怒和不悅。

雖然他藏的很好，依舊平和平靜，從春天登山，到今日嚴冬登山，神殿里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來，但他自己知道，那些憤怒和不悅一直都在。

春天離開長安城的時候，拜那次失敗之賜，他看到了知命境界的門檻，正在山的那頭等著自己邁過，但同樣正是因為那次失敗，他看到山那頭的門檻，這段時間卻一直沒有辦法接近，更談不上一步而逾。

憤怒和不悅并不會對道心造本質上的影響，但那抹藏在其間的不甘和不平衡，卻絕對是對道心通明最大的損害。

他很驕傲，所以不甘，他不敢質疑夫子的選擇，但他認為那場院試并不是夫子親自主持，所以他敗給寧缺絕對有別的原因。

因為，他不可能比寧缺差。

要證明這一點，他需要全方面的擊敗甚至擊垮那個家伙。

裁決神座是這樣說的，掌教沒有說，但臨行前的冷峻目也是這樣說的，葉紅魚那個瘋人輕蔑的笑容也是這樣說的，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須這樣做。

“我會在這座山里等你。”

隆慶皇子看著雪峰腳下那些黑而低賤的石塊，自嘲一笑說道：“即將為歷史上第一個擊敗天下行走的人，怎麼卻沒有一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