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看神,才知道這位書癡,果真是墨池里生出的一朵潔白蓮花,在來到荒原之前,竟是完全不知世間疾苦,不由語重心長說道:“若在墨池清修,當然不需要思考這些問題,就如同我一樣,如果我這時候躲在書院里讀書,那天天只需要下下棋打打鐵聽聽歌,生活不知道有多幸福,但小樓之外的天地,每多風霜雪雨如劍,你既然已經踏足其間,便要明白險惡二字如何寫法。”
莫山山聽他說的誠摯用心,點頭表示教,同時激看了他一眼,只可惜的目還是那麼散漫,便是激也沒能讓寧缺清晰到。
“十三師兄,如果對手的實力境界遠超于你,如何擊敗對手?”
“山主……”
“十三師兄,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
“這若讓世間俗人知曉,不免會覺得我太不恭敬。”
“那請稱呼我為山山師妹。”
“山山師妹,你剛才問的這個問題……基本無解,如果誰能完地回答這個問題,那麼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因為比他強大的人他都有辦法擊敗。”
莫山山眉頭微蹙,沉默很長時間后,認真問道:“師兄,你這句話……是諷刺?”
寧缺怔怔看著,從碧藍如腰的海子畔,他就發現了一個令自己到有些不適應的事實,世間除了桑桑外,終于出現了一個能夠無數次擊敗自己的人。
“師妹,你可以認為這是諷刺,不過請不要多想,我言語習慣里的諷刺,往往只是為了加深聽者的印象,因為這件事很重要。”
莫山山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怎樣才能擊敗遠比自己強大的敵人?”
寧缺認真回答道:”遇到遠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我堅持認為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莫山山小臉微仰,帶著期待問道:“什麼選擇?”
寧缺說道:“逃。”
“……“
“不用無言,逃跑也是一種戰斗,因為面對遠強于自己的對手,你就算想逃,也不見得能功逃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從逃亡開始教你。”
“師兄,不言勝先慮敗,確實是一種很優秀的品德,但我還是想先學習勝利。”
莫山山坐在窗畔小臺上,手執墨筆,準備認真記錄。
寧缺看著這幕畫面,不由到有些驕傲,又難以自地想起去年春天,在從荒原回來的馬車上,自己也曾經像一樣,拿著墨筆在紙上認真記下呂老先生的每一言每一語,生出很多復雜的慨,稍定心神后認真說道:
“你的想法也對,世間年輕一輩,能在修行境界上超過你的人也不多。我相信大部分況下,你所面臨的對手,就像昨天的馬賊一樣,要遠弱于你。”
他認真說道:“面對弱于自己的對手,不能有同憐憫之心,不能有驕傲自大之心,不能把對方看弱者,而是要把對方當最強大的敵人來看待。”
“但你必須記住,在戰意上不可藐視對方,在戰上應該有所選擇。以強敵弱應如猛虎撲兔,一而出全力,一頭猛虎的全力并不是真的把全部力量都運至雙掌,然后擊殺弱兔,而是專注心神,不給弱兔任何逃之機。一撲而殺兔,免去追逐糾纏廝扯之憊,反而能夠惜力。虎勢若現,便是數百只兔子也不敢異。”
莫山山記下這段話,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若兩虎相遇又如何?”
寧缺說道:“佯裝傷悲苦乞憐說我已經默默你一萬年,想盡一切辦法以弱其心志,打他媽媽殺他全家他崽子耳,想盡一切辦法激怒對方其心神,若你穿著鞋便去荊棘地,若你裳厚便擇苦寒地,想盡一切辦法營造適合你的戰斗背景,對方力大你爪尖那便游走而戰,劃破其皮讓其不斷流,對方爪尖你力大那便靜守而待,任由其予以小傷擇機一舉而絕境,想盡一切辦法藏拙搶先。”
莫山山聽著他滔滔不絕講著各種況,目變得越來越渙散,下意識里喃喃自語說道:“聽上去好像很麻煩的樣子,哪里去找這麼多的方法。”
“若什麼方法都不管用,那麼你只需要記住最后一條。”
寧缺看著,認真說道:“兩虎相遇,勇者勝。”
莫山山睜著眼睛,認真地看著他,沉默很長時間,才把這段話里的意味完全明悟,輕聲慨說道:“師兄,你懂的東西真的很多。”
寧缺總覺得專注的目,似乎專注在別的地方,聽著這贊揚,不免覺得有些怪異,說道:“師妹,你在世間有無數仰慕者,經常被你這麼稱贊,我有些頂不住。”
莫山山如墨般的秀眉蹙起,不解問道:“師兄,你為什麼會懂這麼多東西?”
寧缺調整了一下坐姿,笑道:“書院先生曾經教過我們一句話,實踐之際方出真知,師妹,你如果像我一樣從小到大都在打架,那麼你也自然會懂這麼多東西。”
莫山山臉上的神愈發木訥:“師兄打過這麼多架……難道你小時候很調皮?”
寧缺微僵,覺得和這朵墨池苑的白蓮花對話真是辛苦。
莫山山問道:“師兄?”
寧缺疲憊無力地揮揮手,說道:“師妹,我也有問題想要問你。”
莫山山問道:“什麼問題?”
寧缺看著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你從來不拿正眼看我?”
莫山山看著他,不解問道:“何時有過?”
寧缺覺正看著窗外的荒原,嘆息道:“隨時隨地,比如此時。”
莫山山忽然想到一件事,表微微一僵,沉默片刻后輕聲解釋道:“我自喜書法,臨摹書帖太多,所以眼睛不是太好。”
寧缺微張,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才知道原來名聞天下的書癡竟然是個近視眼,而且看的眼神,莫非還有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