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櫻花文學 玄幻奇幻 將夜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十二章 長安亂(上)

《將夜》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十二章 長安亂(上)

皇城腳下的南門觀一片安靜,甚至覺有些寂清,道人道姑們斂聲靜氣行走,偶爾抬頭看一眼站在殿外那名年輕道人,又迅速低下頭去。

年輕道人腋下夾著一把黃油低傘,臉上神平靜溫和,正是大唐國師首徒何明池。南門觀里所有人都知道何明池是一個溫厚純良的人,然而能讓他這等份的人親自看門,可以想見殿的那場談話何其重要,誰也不敢出聲打擾。

道殿深,烏黑的木板上有兩個錦繡棉墊。國師李青山看著對面的瑟大師緩聲說道:“師兄,那人應該是往長安城來了。”

在皇帝陛下和尊敬的師兄面前,李青山經常會習慣地回到當年憊賴調笑的模樣,然而今天他的神異常嚴肅,臉上還掛著幾分認真的探詢意味。

瑟大師深深看了他一眼,深陷的眼窩里也沒有慣常的猥瑣意味,只是淡然加上幾抹藏極深的傷:“神座好不容易從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逃出來,來長安城做什麼?他想找誰還是想找死?”

李青山微一笑說道:“神殿明大神,桃山第二人,這樣的人……就算是來長安城找死,想必死之前也會讓整個天下震不安一場。”

瑟大師沉默片刻后說道:“原因。我要知道他為什麼要來。”

李青山從懷中取出一封極薄的書信,放在烏黑的地板上,說道:“按照掌教大人的推測,應該還是與十四年前那件事有關。”

瑟大師花眉微蹙,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看來十四年前那件事,即便是他們這對師兄弟,也不想多加談論。

“這封信是怎麼說的?”

“他逃出神殿時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是輕松推倒了樊籠。裁決大神道心牽在樊籠之上,到反噬了不輕的傷,別的神道人更是死傷無數。神殿方面推斷他會來帝國,所以希我們能不惜一切代價抓住或者是殺死他。”

Advertisement

李青山注意到師兄聽到這句話后,眼窩似乎比先前陷的更深了一些,稍一停頓后繼續沉聲說道:“信中還說,天諭大神帶著天諭院書閣高手,已經提前趕赴邊境,只要朝廷同意,他們愿意前來長安城協助我們的行。”

“如果不是裁決傷了,裁決司絕大部分力量都投在荒原上,這件事怎麼也不到天諭院出面,不過我真沒有想到,那位老友被多年,居然沒有油盡燈枯,反而似乎愈發有明大盛之跡,若不是現在這等局面,以他之能若親赴荒原,說不定還真有希替神殿把天書日字卷找出來。”

瑟大師的表也不知道是贊嘆還是喟嘆。

李青山聽著天書二字,眉梢微挑說道:“荒原之上已然風起云,然則日字卷失落已久,或許本不在荒人部落中,所以各方都只派出年輕一代去嘗試找找,而師兄你那位老友若重現人世,份量比那邊可是要重多了。”

瑟大師搖搖頭,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問題,問道:“陛下又怎麼說?”

“當年那人趁著陛下登基之初,朝廷舊新接之時政令不暢,是在長安城里做出那等事來,陛下早就想讓他死了。但陛下的態度很明確,就算是要殺,也只能由帝國方面自己殺,絕對不允許神殿的人手。”

李青山看著瑟大師沉默片刻后說道:“師兄,當年你與他相莫逆誼極深,這件事,還是給我來理吧。”

瑟大師搖了搖頭,面無表說道:“既然是道門之事,自然也沒有請書院幫助的道理,但單憑南門和天樞的力量,本不可能殺死他。”

李青山說道:“世間的事總不能單以印象去判斷,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Advertisement

瑟大師看著他直接說道:“他以前就比你強,我相信現在的他比以前的他更強。”

李青山微笑說道:“南門華集里曾經記錄過幾個很有趣的故事,曾經有一名南晉的知命大修行者,游歷大河國,結果被一名小流氓見財起意,一悶打死。”

瑟大師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忍不住皺了皺眉。

李青山替師兄把面前的茶杯斟滿,笑著說道:“師兄我雖然不才,但多年前也了知命,為大唐國師,總要比那個小流氓強上不。”

“神座之上,天穹之下。”

瑟大師看著李青山,緩聲說道:“師弟,你要記住這句話。”

“但凡能坐上桃山那三方神座的人,都是有資格屹立天穹之下俯瞰俗世的人。道門之中掌教位階最尊最貴,但單以道心修行論,掌教并不見得會比那三位神座強大多,但何況你絕意撲殺的那人是以智慧明道心著稱的明大神。”

李青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瑟知道他沒有把這番話真的聽進去,不由在心底深輕嘆一聲,想著那位老友的,搖頭說道:“盡力而為,不好做便不要管,一切命運,自有昊天安排。”

李青山走后,瑟大人坐在烏黑木地板上發了很長時間的呆,蒼老干瘦的軀,在清冷殿柱與地板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孤單。

良久他拾起前的冷茶,以手指蘸茶水,在地板上寫下一個字,然后把手到滿是油污的骯臟道袍上拭干凈,起飄然離去。

烏黑的木地板上的茶水痕跡漸漸散去,只剩下一些很淡的水漬,若仔細去看,約還可以看清楚,應該是個字。

……

……

老人明。

并不是因為老人是明大神這個名字。事實上,八十余年前他剛呱呱墜地后不久,還是個嬰兒時便得了這麼一個名字。在擁有這個名字又幾十年后,他才明大神世間億萬信徒尊崇戴敬畏。

Advertisement

那時他才明白,原來不止一飲一啄,便是名字也自天意,若不是昊天在自己出生前就做出了選擇,在宋國世代務農的父母,又怎麼會取出這樣一個名字?

做為昊天道門最德高重的明大神,老人雖然被囚十余年,神殿里依然有無數愿意為他犧牲一切的神及強者,天下各道觀里忠誠于他的下屬更是數不勝數,如今桃山后麓樊牢而出,自有人幫助他悄無聲息來到長安。

在雄城外下了馬車,順著幽深厚實的南門走了進去,老人耷拉著眼簾,佝僂著子,緩步踏著石板路向前行走。忽然間他仿佛到了什麼,右腳在踏上朱雀大街前的那一瞬間,微微僵,然后收了回來,轉向東方走去。

在周遭行人眼中,老人只是腳有些不便,并沒有覺察到有什麼怪異之,更不知道,就在老人右腳腳掌即將踏上街面的那一刻,朱雀大街遠那幅深刻在石質地面上的朱雀繪像,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朱雀繪像的眼簾又緩緩闔上。

“好大一座陣。”

老人背著雙手,佝僂著子在東城的街巷里緩慢行走,微笑暗自想道。

片刻后,老人緩慢的腳步,在某道巷口的某井邊停下,漠然渾濁的目落在井邊一片枯黃的樹葉上,眉頭漸漸蹙起。

樹葉枯黃,脈絡猶存,看似尋常,但在老人眼中,卻極不尋常。他那雙能夠看到世間一切黑暗的眼眸里,所有的風景街景市井生活,都仿佛披了一層極淡的紗,未曾遮蔽真相,卻掩住了天地間流傳的命機。

老人背著雙手,佝僂著子向巷尾那家不起眼的客棧走去,搖頭慨想道:

“好一座大陣。”

……

Advertisement

長安城的大陣未曾發,便掩了天機,讓老人無法看到他已經苦苦追索了十四年的黑夜影子,不過這座令他贊嘆警惕的大陣,也沒能發現他是一位自西陵而來的絕世強者,沒有發出任何警兆。

因為現在的他不是明大神,斂了所有氣息與能力,甚至把那顆道心卻全然忘卻的他,如今只是一個極普通極為尋常的干瘦老人。

他挑了一家普通客棧住下,后面這些日子在長安城里背著雙手,佝僂著子,逛些普通名勝,去些普通坊市,點些普通小菜,喝些普通花茉,聽些普通唱本小曲,打發些普通冬日時,就像長安城里最普通的閑耍老頭兒。

直至冬意漸隆,寒意愈盛,他又去買了件普通的厚棉襖。

普通老頭的睡眠向來不需要太多,某日清晨,天剛亮的時候他就起了床,隨意逛著,著一家賣酸辣面片湯的攤子,嗅著香味,他買了一碗,退出來時卻被人撞灑在棉襖前襟之上。

一個小姑娘提著食盒走了過來,面無表看了狼狽的老頭一眼,像變戲法般從袖里出一塊大巾替他掉污漬,又替他重新買了碗酸辣面片湯。

老人向道謝,搖了搖頭,示意不用,提著食盒便離開。

老人愣了愣,把手中那碗酸辣面片湯遞給攤旁一個比自己還要瘦的燕國流民老乞丐,然后遠遠跟著那個小姑娘走。

老人跟著小姑娘到了一條臨四十七巷的巷子,看見了一家老筆齋的小鋪子,看著那個小姑娘在鋪子里勤勞忙碌了整整一天。

老人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姑娘清新可喜,說不出的可人,從外貌到氣質干凈到了極點,仿佛是一顆絕對明的琉璃珠,只要有一點,便定然會大放明。

小姑娘的有些黑。

但黑也黑的如此干凈,如此明。

所以這位來自西陵的明大神,癡癡站在臨四十七巷里,不盡歡喜贊嘆。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