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氣的渾抖，然而還沒有等到他來得及做出反應，又聽著崖畔那邊傳來了一句補充。

“噢，我說錯了，李青山和你還是敢哭兩聲的，會哭的孩子才有吃，你們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撲左邊的子，還是右邊的子。”

瑟被這句話弄的一怔，滿懷的憤怒被迫升華為哭笑不得，惱火說道：“用詞何其俗。”

二師兄轉過來，平靜看著他說道：“屎橛黃尿也是道，只要說的有道理，何必在意用詞。”

瑟連連搖頭，看著神肅然方正，本不像個市井之徒的對方，嘆息說道：“君陌啊君陌，你要世人如何看你？真不明白像你這般驕傲這般二的人，怎麼還活了這麼多年。”

二師兄微微一笑，負手于后站在崖畔看云生起卷，說道：“我極下山，也不會去惹那些我惹不起的廖廖數人，那些惹得起我的廖廖數人也不敢上山來惹我，我自然能好好活著。至于你，永遠不在我惹不起的行列之類，除了比我白活了幾十年，論本事論境界論輩份你有哪里比我強？所以當著你的面，我驕傲幾分又能如何？”

“尊老敬賢難道你也不懂？”瑟惱火拂袖。

“若活的時間長些便值得尊敬，那我當年剛生下來還是個嬰兒時，豈不是見著一個人便要作揖磕頭？敬賢倒確實有些道理，但瑟你又何可以稱賢？”

二師兄轉看著神符師蒼老的面容，帶著幾分輕蔑和幾分恨鐵不鋼之意，冷冷說道：“當年你若不是愚蠢到以純之誓書道，何至于現在還停留在知命上境，遲遲不能出那步？”

這句話里的容，尤其是二師兄以長輩憐惜痛悵晚輩的口吻，直接到了瑟大師的痛，他道袖狂舞，大聲吼道：“我沒過那步，難道你就能過去！”

二師兄抬首天，冷笑說道：“你年老衰，沒幾年時間好荒廢，我可不然，近些年心中常有所，知曉自己若覓一契機，定能過那步。”

瑟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一椿事，不懷好意嘲笑說道：“傳聞南晉柳白的第一步已經踩到了黃河滔滔濁浪之上，卻不知你的腳掌可曾到云端？”

聽到南晉柳白四字，二師兄表微變，眸子里全然未有一警惕悻然之，反而是興神大作，說道：“余生也天才，又夫子門下，若不能先柳白出那步，豈不死？”

瑟聽著這回答，頓時愕然無語，心想連世間公認第一強者柳白都無法摧毀此人的驕傲與自信，這可真是全無辦法，沉默片刻后試探著問道：“葉蘇……如何？”

二師兄微微蹙眉，面憎惡之，似乎是在說你居然把我和那等廢柴相提并論，實在荒唐。

瑟倒吸一口冷氣，心想你居然連觀里的天下行走都不放在眼中？

接著他繼續問道：“其余兩個你覺得機會如何？”

二師兄看著神符師的臉，覺得他問的問題越來越愚蠢，本懶得再回答，直接說道：“閑話敘，你究竟是想有個傳人，還是南門一定要有個神符師。”

瑟大師不解問道：“這有什麼區別？”

二師兄沉默不語，任由他自己思考。

瑟忽然明白他這句話里著的意思，毫不猶豫，斬釘截鐵說道：“當然是都要！”

二師兄偏頭靜靜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后說道：“你真是想當然。”

瑟皺著眉尖，說道：“什麼想當然？”

二師兄搖了搖頭，慨道：“想當然，就是說你想的太了。”

瑟悻悻然無語。

二師兄看著他說道：“我已經退讓一步，如果你非要前進兩步，那我們干脆一起摔落這片山崖算了。到時候看是你活下來還是我活下來，如果我活著這件事便作罷，如果是我死了，隨便你怎麼做，這個提議我看比較簡潔有力，你意下如何？”

瑟沒好氣說道：“我是符道中人，你不讓我準備摔下去自然變一團餅，到時候你再把山中制一開保住小命……這種惡毒主意你也能說出來。”

“這麼簡單的選擇，為何要猶豫這般長的時間？”二師兄揮了揮手，說道：“要在我看來，當然是有個傳人更重要，不然你油盡燈枯離世那日，床畔無人相送，一符道本事盡數與你般化為腐泥塵埃，豈不可惜？至于昊天南門，只要我大唐不亡，只要西陵那些老神還想在大唐境傳道，便自然可以千秋萬代，哪里就了一個神符師？”

他看著瑟繼續說道：“這件事我可以替書院做主，寧缺進二層樓后，只要你不強迫他昊天道門，那沒事的時候可以跟你去學學那些鬼畫符。”

瑟怒道：“神妙符道在你里怎麼就了鬼畫符！君陌你不要欺人太盛，若是夫子這般說倒也罷了，你不過就是個書院學生，哪里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二師兄眼睛一瞪揮手阻止，道：“要還是不要，趕說句話，若不是想著寧缺的潛質是你先發現，給你些面，你真當我書院找不出幾個神符師？”

任何爭論辯駁吵架到最后靠的都不是言語功夫，而是拳腳本事，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便現了書院世間無雙的底氣，瑟頓時變了秋天的樹葉，頹然沒了。

掙扎了很長一段時間或者是很短一段時間，瑟終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向山崖下方的白云和遠的長安雄城，在心中默默嘆息一聲：“師弟，我對不起你。”

……

……

書院某個房間里，大唐親王李沛言對某人的思想教育工作還在持續進行當中，然而無論他怎樣用國之大義人之大利諄諄教誨導，站在他面前的寧缺始終只肯回答一句話。

寧缺看著李沛言，臉上的笑容很真誠，回答的語氣很誠懇：“我是書院學生，我聽書院的。”

李沛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冷冷看著他，淡然說道：“很好。”

寧缺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位大人的緒變化，微微一揖客氣應道：“殿下謬贊。”

李沛言憤憤推門而出，心想如果真讓寧缺進了二層樓，隆慶皇子該如何置？皇兄如果知道這個消息后，會不會責怪自己辦事不利？朝廷又該如何向西陵方面待？

想著這些問題，他臉上的神自然不怎麼好看，冷冷看了一眼旁員，抱著最后的希問道：“書院方面怎麼答復？如此各方有益的事，相信他們不會有別的想法吧？”

員苦笑應道：“殿下，告示已經出來了，書院方面確認寧缺進二層樓……卑職先前去問過理由，黃鶴教授說這是二層樓自行做的決定，而且他們說不需要告訴我們理由。”

李沛言微微一怔，旋即心頭大怒，只不過他雖然是大唐帝國親王，但對地位特殊的書院，尤其是后山二層樓卻沒有任何影響力，再如何發怒痛罵也不過是自曝其短，幾乎只是轉瞬之間，他便將這份怒意盡數轉到了房間里的寧缺頭上。

不知何時，林公公來到他的邊，懷著好意提醒道：“殿下，其實依奴才看來，對于西陵方面如何待，陛下其實并不在關心，至于寧缺此人，您或許還是不要理會為好。”

……

……

確認親王殿下和那些朝廷員都離開了書院，寧缺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順著園畔雨廊繞了幾個彎，忽然看到柳樹下站著一個胖乎乎的影。

寧缺走上前去，極為認真長揖及地，說道：“多謝。”

陳皮皮很認真說：“既然是謝，便得實際一些。”

寧缺想了想后，說道：“過些日子請你去我家吃飯，我讓桑桑給你做酸辣面片湯，跟你說的手藝可不比東城攤子差，這我一般不告訴別人。”

陳皮皮沒有接這話，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今日之后我們便是師兄弟了。”

寧缺看著他的圓臉，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嘆息一聲后不得不再次拜倒，道：“師兄。”

陳皮皮眉開眼笑，雙手虛扶卻本沒有阻止，看著他的腦袋，得意說道：“師弟不用多禮。”

寧缺抬起頭來，二人相視一笑。

整整一年在舊書樓的相識相，一個不能修行的廢柴最終了書院二層樓的一分子，無論是寧缺本人，還是親眼看著這場奇跡一點一點發生的陳皮皮，心頭都生出無限慨唏噓。

陳皮皮慨說道：“老師曾經說過，極西干旱之地有種蟬，匿于泥間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蘇醒，于泥水間洗澡，于寒風間晾翅，振而飛破虛空。”

寧缺笑著搖頭說道：“你我之間何至于如此說話，莫非要我再拍你一通馬屁？”

陳皮皮說道：“這形容并不夸張，諸竅不通一廢柴，忽然一縱而青云，更令人震驚的是，你小子居然有神符師的潛質，甚至還驚了昊天南門的瑟大師。”

其實直至此時，寧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見過瑟大師，只是通過旁人的敘述知道那是個很了不起的神符師，是國師大人的師兄，只是為什麼會看中自己？

……

……

來到悉的環境，在悉的地旁，寧缺看到了自己最悉的那個瘦小影。

他走上去，看著桑桑臉上的疲倦，看著微黃發里夾著的草屑碎葉，手細細揀落，溫和說道：“等了這麼長時間，你辛苦了。”

桑桑仰著臉看著他，認真說道：“爺才是真正辛苦。”

經歷了整整一夜從神從上的煎熬痛苦，又被最終功的狂喜所沖擊，寧缺直接在山頂昏了過去，此時雖然稍歇了段時間，依然覺得頭腦里的思緒有些混。

桑桑雖然沒有對他說，但昨夜自己孤單一人像只傷的小般藏在黑傘下，躲避著那場無由而至肆劍林的颶風，也是疲憊驚慌虛弱至極。

主仆二人相互攙扶著，順著晨中的地，艱難而緩慢地向前坪走去……

書院前坪比昨夜安靜清曠很多，員和使臣們早已紛紛散去，大部分書院學生留了下來，他們聚攏在那張告示下，抬首著那個悉又陌生，被他們刻意忘了半年，今日卻以如此兇殘的方式強行回到他們眼中的名字，震驚的沉默無語。

知道了二層樓考試的最終結果，學生們依舊沒有離開，在他們的潛意識里，或許是想親眼看著寧缺走到自己前，才能證明這一切并不是幻覺，只是這種潛意識未免有些過于自。

晨不再熹微，和春風一道溫地照拂著山腳下的書院，一大一小兩個影從書院后方緩緩走了出來，所有人的目下意識里了過去。

在山道上爬滾打一夜，寧缺上的學院春服被撕破了很多道口子，再加上那些泥土的痕跡和糕點的污漬，看上去顯得異常狼狽。走在他旁的桑桑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全部是灰垢，頭發和肩上殘留著很多草屑，看上去比后背著的大黑傘更臟更舊。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書院諸生的眼中，這一對緩慢行來的主仆二人，被籠罩在春風晨之中，顯得非常干凈明亮，如同自已經變了春風晨里的一部分。

這便是所謂風……

寧缺走到諸院同窗前，取出懷里那張手絹，在空中甩了兩下，振掉那些糕點屑，然后笑著遞給滿臉倦容，眼眸里卻散發著灼熱彩的褚由賢。

從那場期考之后，大半年書院時，對于寧缺來說并不是太糟糕，但好的東西也不是太多，除了舊書樓和草甸劍林之外，便只是那些堅持待他友善的朋友。

毫無疑問寧缺最優秀的品質便是記仇，只不過值得他記住的必須是那些真正的需要用才能洗干凈的仇恨，而不是那些本無法撼他的緒的風言風語。相對應他也能記恩，無論是朝小樹陳皮皮還是面前的二人，都是他不會忘記的人。

寧缺看著一箭裝站在晨中的司徒依蘭，笑著說道：“我很會讓朋友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