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薄薄青，材瘦高的男子，這時候正在西城門樓最高的石墻上吹風，因為太瘦，上青仿佛被掛在竹竿上，城樓上夜風一起便獵獵作響。

長安城的夏夜悶熱難當，富貴人家自有婢執扇，冰塊盈房，普通人家則只能開了房門，袒腹街巷竹床之上，世人皆知愈往高走，夜風愈涼，然而城真正高的大唐皇宮和雄偉城墻，又哪里能隨便上去。

但青瘦男能，因為他齊四，是長安魚龍幫幫主。

江湖人都知道齊四狠這三個字，但必須要說，以前在魚龍幫最上層的那幾位兄弟當中，他真是最不的那個，而現如今隨著春風亭老朝離開長安，常三等人現了明數，回到朝廷做事，他便理所當然繼了魚龍幫幫主一位。

如今他隨便一聲令下，便有三千青袍為之誓死效命，加上現在誰都知道魚龍幫乃是陛下當年扔在江湖里的一條魚，即便是府也不敢太過怠慢，齊四爺毫無疑問是長安黑道唯一的領袖，上得城樓觀風景又何足道哉。

然而此時面迎夜風，提著壺酒的齊四沒有任何驕傲得意緒，反而面黯淡，飲一口酒，嘆一聲氣，功由一位普通黑道領袖化為文藝黑道領袖。

他很想朝小樹，也很想其他的那幾位哥哥，只是朝小樹赴世間遠游，常三陳六等人有了面份，也無法隨時相見。想著往年那些喝酒吃的好時，這位已經在長安城里聲名赫赫的齊四爺，恨不得立即馬上重新回到當小弟的日子。

便在這時，城墻上遠行來一人，與城門軍打了個招呼，匆忙跑了過來，低著頭慚愧地在齊四耳邊說了幾句話。

噗的一聲，齊四爺一口酒噴了出來，酒水化為細霧落深不見底的城墻外，不知會不會驚了那些在城墻上筑巢的巖鷹，他瞪著眼睛問道：“會不會錯了？”

“絕對沒錯，已經派人去銀勾打聽過了，那小子先去那邊贏了一萬多兩。”

齊四爺猶自不信，著后腦勺猶疑說道：“修行者去賭坊撈銀子？有這麼不懂事兒不要臉的主兒？怎麼聽著總覺得有些怪？”

那名下屬苦著臉說道：“誰也不信啊，銀勾那邊的大掌柜開始也不信，可后來還不是老老實實把銀子了出來，然后趕向我們這邊通了信。”

齊四爺相信下屬不敢欺騙自己，確認有個修行者正極其不要臉地在自家賭坊撈錢，想著大哥離開之前的囑咐，不由然變，把手中小酒壺向城墻外的夜里扔去，狠狠說道：“讓他把銀子吐出來，不然就讓兄弟們把他給砍了！他媽的，又不是什麼玄境的高人，以為會玩兩手戲法，爺就砍不死你？”

話是如此說，事卻不能這般做，魚龍幫行事向來講究又強悍，真把齊四急了，喊三千青袍兄弟把那個修行者砍死，他還真做的出來，問題在于修行者肯定有山門師派，他總得去看一眼那個混帳修行者是什麼來路才能做決定。

長安城墻極高，爬上去不容易，跑下來也極困難，等齊四爺從城門跑回賭坊時，已經累的氣吁吁，而就在這段時間里，那個混帳修行者已經贏了更多銀子。

聽著這消息，齊四爺臉愈發不善，心愈發糟糕，可當他看到推門而的那人時，心和臉都變得極為怪異起來，極想發笑卻又想哭，想哭卻哭不出來，心想這他媽的怎麼個事兒？

……

聽到齊四爺三個字，推門而果然看到那個青竹竿般的男人，寧缺的臉也瞬間變昨極為彩，心想怎麼鬧到人頭上了，說道：“我說咱們歸……實際上也不怎麼……這樣，看在朝小樹面子上，先前所有帳目我給你打個對折。”

他腦子的反應速度奇快，一句話里竟是轉了三個彎，心想如果表現的太，那真不好意思拿贏的那些銀子，可如果要沉著臉扮演完全不，又擔心對方真的翻臉，他可是很清楚魚龍幫不好惹，所以最后才把朝小樹這面大旗搬了出來。

齊四爺被他這番話弄的一怔，氣的險些笑出聲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惱火說道：“從這賭坊里贏的銀子，你確定想要？”

寧缺心想還是那句話，大家歸并且確實只見過兩面談不上太，難道你就好意思借此不給銀子？其實如果涉及的銀錢數目些，他倒不介意在齊四面前扮演一下兄弟深英雄豪邁大方，但他先前可是贏了七萬多兩銀子……

為了七萬多兩銀子，他不介意躺著裝死尸讓桑桑上街賣葬主，哪里還顧得上什麼舊日和大方之類的事。他看著齊四，輕咳兩聲后說道：“話說第一次見面時，齊四爺你可是說過只要你活著，這東城任我橫趟來著。”

“這里是西城。”齊四爺沒好氣反駁了一句，然后起從上了鎖的匣子里取出幾份地契和府認證的契書，扔到他面前桌上，說道：“反正這賭坊是你的，你想自己贏自己好耍，隨便你去折騰。”

寧缺覺得自己是不是好像聽岔了什麼事，了耳朵問道：“誰的賭坊？”

齊四爺倒了杯茶，惱火說道：“我說了，這是你的賭坊。”

寧缺拿起桌上那幾份契書掃了一眼，果然在文書下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頓時僵在了當場，抬頭看了齊四爺一眼，眼中滿是震驚疑之。

“大哥離開之前待了很多事，其中有一條是關于你的。”

“什麼事？”

“他說你這些年過的太苦，窮的時間太長，早就已經窮紅眼了，那天夜里為了五百兩銀子就敢不管不顧跟著他去殺人，實在是太過可怕……英雄豪杰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又擔心你窮瘋了之后傻到去當殺手，所以給你備了些產業。”

齊四爺像看著鬼一樣看著震驚無語的寧缺，搖著頭憤怒慨說道：“現在看起來大哥的擔心的真的是太他媽有先見之明了，堂堂一個修行者居然跑到賭坊里面來騙銀子，這他媽什麼事！我說你丫真是窮了這麼多年窮瘋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