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瓏，什麼時辰了？”

長樂宮。

殿四角矗立著仙鶴銜春落地宮燈，散發著亮而和的芒。

賢妃一家常撒花綾，支肘靠在羅漢床頭，披散的長發像水一樣流淌在彈花引枕上。

輕的嘆息便是拂過水面的風，幽幽散開，無影無形。

“娘娘，已經亥時了，早點歇了可好？”

靈瓏捧著托盤進屋，盤上一只青玉桃枝蓋碗。到了跟前跪在腳踏上，打開蓋碗。

賢妃瞄一眼碗盞里的安神湯。

再次嘆口氣，意興闌珊：“不喝了。”

“娘娘，喝了吧，您已經連日沒有睡好了，千萬顧著子啊。”

靈瓏瞧著主子眼底下的烏青，晚間卸掉妝容之后就十分明顯，到非常心疼。

賢妃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落寞，“喝了就能睡著麼，哪天本宮沒喝，不是一樣白喝。本宮才二十一歲，很老了麼？竟然也要學皇后那個老婦，往陛下跟前送新人了，你讓本宮怎麼睡得著？”

今天送虞素錦去辰乾殿，雖然是主算計，離間虞素錦和緋晚，避免兩姐妹擰一繩，讓勢頭強勁的緋晚得到助力。

但，到底是給自己男人送人，又怎能甘心。

虞素錦跟蘭昭儀那些原本就是嬪妃的人不同。籠絡蘭昭儀等人為自己所用，那是組建勢力，可虞素錦，是真正的新人。幫虞素錦承寵，等于把本就稀薄的圣寵，又分出去一塊。

自從虞素錦走后，賢妃遣退了宮人，自己一個人坐在殿，已經很久了。

“娘娘……”

靈瓏沒敢說，其實皇后也不老，只比娘娘大三歲而已。

但是皇宮里面，新人就是層出不窮，都是十幾歲的年紀，一個比一個，襯得二十多歲就是老人了……

何況您不送，們自己也會往前湊啊。

倒不如挑幾個用。

著傷心的主子，靈瓏只能勸：“您別傷心了，奴婢冷眼瞧著，陛下對那些新人都是一時興起罷了，新鮮幾天就丟開手，跟稀罕一個玩意兒有什麼區別。說到底，陛下心里總也忘不了的，分量最重的，不還是娘娘您嗎。不然，為什麼要讓皇后養病，讓您打理后宮呢。您現在，這是位同副后啊。”

賢妃聽了雖不盡信，心卻也好了一點點。

只是心里梗著一刺，幽然道：“協理后宮的權力，昭貴嬪不是也有了麼。”

“昭貴嬪又算什麼呢？”靈瓏再勸道，“不說位份遠不及娘娘，虞侍郎借著檸城大捷得了功勞，陛下不也只將封到貴嬪嗎。就說這協理的權力，奴婢私下忖度著，定然是陛下怕您勞累，才找個人給您分憂的。昭貴嬪才上來多久，從前不過是跟奴婢一樣的人，且還不如奴婢，懂得什麼協理呀？”

賢妃搖了搖頭。

“本宮知道你在安本宮，但這些糊涂話就別說了。昭貴嬪從婢到了今天，咱們可是親眼看著走過來的。皇后怎麼倒的，你可別忘了啊。”

那是一點點被昭貴嬪克住的啊。

靈瓏沉默，確實是這樣。

雖然是皇后總算計昭貴嬪，昭貴嬪才反擊，但每次都能反擊功全而退，還能從中得利，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倒在其次，主要是，陛下對昭貴嬪的寵，可是真真的。

在春熙宮看到的珠玉，必定是陛下的新賞。以往那種品相的東西，可都是節慶時陛下給長樂宮和慶貴妃那邊的，連皇后都很得到。

最后靈瓏只能說：“娘娘，湯快要涼了，您喝了吧。昭貴嬪再如何，不還是得老老實實認您為主麼。沒有基，虞家小門小戶的，再大的功勞、再得到封賞，又怎比得上咱們府里。等省親加封的風頭一過，幾次壁，就得收起現在翹了的尾，乖乖回到您邊侍奉。”

賢妃直起子，端碗把安神湯喝了。

甩手把玉盞丟在托盤上，毫不顧忌會不會磕。自富貴窩里長大，對這些東西司空見慣，毫不在意。

淡笑道：“讓翹幾天吧，托大不給本宮來請安，那就讓繼續托大。本宮瞧著這宮里頭，嫉恨的人可不。虞家和又不是一條心，以后麻煩多著呢。到時候走投無路，看在以前幫過本宮的份上，只要肯低頭，本宮會援手的。”

“娘娘，正是這樣呢，您只管寬心吧。奴婢看那虞選侍可不是個老實的，讓們姐妹先一。”

賢妃哼了一聲：“這回，虞選侍念著本宮推舉的恩，陛下也會覺著本宮賢德，有容人之量。何況本宮推到前的，是昭貴嬪的妹妹，正好讓陛下看看，本宮和昭貴嬪可是相和睦，才不會因為昭貴嬪協理分權就不自在。”

陛下會因此更看重。

別看昭貴嬪此時得勢，以后日子長了，還是會把局面一點點掰過來的！

賢妃靈瓏主仆兩個都一樣，未曾瞧得上緋晚。

就算壽宴時得過緋晚相助，逃過劫難，可一碼歸一碼，緋晚威脅到了長樂宮的地位，們就要敲打。

今夜這一箭三雕之計，便是給緋晚的一個小小警告。

“好了，安置吧。”

賢妃懶洋洋起，簡單盥洗，到床上去休息。

靈瓏替放下簾帳剛出去，又很快折返。

一臉驚異：“娘娘，前來人了，把咱們送過去的玉如意又拿回來了，還傳了話……”

賢妃立刻坐起，掀了紗帳，“什麼話？”

“陛下說……”靈瓏覷著主子神，小心復述，“陛下說——不用送如意，賢妃老實些，朕就能安枕好睡……”

也不想惹主子生氣傷心，但來人說，陛下吩咐務必把話傳到才行。

看到賢妃臉驟變。

靈瓏急道：“娘娘，這一定是虞選侍故意假投靠，聯合昭貴嬪，在陛下面前故意抹黑您來著，讓陛下誤會了您！”

賢妃閉了閉眼。

沉聲道：“很有可能。”

一時大意，被虞家姐妹騙過了！

“虞選侍現在何，去春熙宮了嗎？”

“沒有，娘娘，聽說從辰乾殿出來就很快回宮了。”

賢妃眼睛一睜，冷笑：“把給本宮過來！”

敢算計。

一時不了昭貴嬪，難道，還不了一個小小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