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來到靈雲寺，寺住持攜帶眾僧已經依次排開等在山門前。

除了眾僧外，還有京各貴裔府邸家眷仆從，也在門口等候恭迎，聽說太子駕臨，既然都住在靈雲寺，依照尊卑規矩，自然都要前來迎駕，不敢避而不見，知而不接。

一眾人裡，蘇風暖一眼看到了許雲初，還有立在他邊的許靈依。自然也看到了王夫人、蘇夫人、劉嬤嬤。

除了皇指派的林軍外，太子邊隻有馮盛，他雖然份這裡迎接他的所有人都尊貴，但卻不是前呼後擁仆從群，即便加一個和蘇風暖，也著實看起來單薄的可憐。

尤其是和蘇風暖二人的氣息，實在不像是個會侍候人的。

馬車來到門口，除了有誥命份的夫人和幾位高僧外，一眾人等紛紛跪在了地，聲音震耳聾，“恭迎太子殿下。”

蘇風暖聽著幾乎把耳朵震聾了的聲音，暗暗想著，怪不得人都說皇權大如天，連如今明顯局勢對他不利，已經失了一大半勢的太子，依舊讓人甘願下跪。自古以來那些人為了皇權天位爭名奪利鬥個你死我活所作出的那些腳踏白骨之事兒，也在這時很好理解了。

馮盛前恭敬地挑開車簾，手去扶太子下車。

太子慢慢地從車走出，站在一旁，目隨意地掃了一眼，蒼白的臉被一打，白得幾乎沒有，他平平靜靜地擺手，“平吧。”

眾人叩謝，齊齊起。

住持方丈前一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聽聞太子奉皇命要在靈雲寺沐浴齋戒三日，敢問太子是要住在寺還是每日沐浴完法事再下山住去靈雲鎮？”

太子看著他道，“住在寺。”

住持連忙說，“老衲這便著人安排。”

太子點點頭。

住持又問，“太子舟車勞頓，沐浴禮佛之事是從明日開始？還是從今日開始？”

太子道，“本宮從靈雲鎮來此，路途不遠，不甚勞累，不需要休息，今日吧。”

住持點點頭，“太子請。”

太子抬步山門，側而過許雲初邊時，他腳步頓住，偏頭看著他，“小國舅融在一乾眷，本宮險些認不出來。”

許雲初微笑，“太子大病初癒，眼神有些許欠妥，也能理解。”

太子不再多言，轉回頭，抬步向裡麵走去。

和蘇風暖自然是跟在後山門。

來到許雲初邊也腳步頓住，偏頭看著他，“小國舅融在一乾眷，不止太子沒看出來，本主也沒看出來。”

許雲初瞇了瞇眼睛，看著他說，“主容雌雄莫辯，遠遠看來，我還以為太子是帶了兩名婢。”

也不再多言，轉回頭，抬步向裡麵走去。

蘇風暖實在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前麵的太子聽得清楚，腳步頓住，回頭看。自然聽得更清楚，也轉回頭看。許雲初的目以及周圍一眾人等的目自然都落在了。

蘇風暖手了嗓子，在無數目收了笑，眼神坦得很，看了一眼天，說，“這天氣不錯，今天應該沒雨。靈雲大師不知道是道法不夠還是誠心不夠？這雨求得真，隻前夜下了那麼一點兒，不夠莊稼澆灌的。”

前麵走著準備帶路的住持方丈和一眾僧人頓時都目如炬地瞅向。

蘇風暖鼻子，敢在人家山寺門口踢人家得道高僧的場子，確實不怎麼地道。咳嗽了一聲，眼神更坦地說，“頭有點兒暈，這太曬得實在太熱了。”

本來因為發笑而沉著的一張臉頓時忍不住噴笑，手一把拽過自言自語的，惡聲惡氣地說，“果然是曬糊塗了，再胡言語，太子發怒，將你打死。”

蘇風暖被他拽著走了一步，嘟囔，“佛門清靜之地，不能殺生。”

一時無言。

前麵的太子卻笑了，他的笑容有點兒淺，但卻是真實的，開口的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也帶了一分笑意，“本宮不隨便打殺人，不過你的頭再暈下去，難保不被方丈趕出山門。”

蘇風暖有些訝異地看著太子的笑容，雖然他的容貌不十分出挑，隻能算，但這一笑，卻如春風十裡桃花開，讓他本孱弱蒼白的眉目都生了一般，愣了愣。

太子轉繼續向前走去。

住持方丈瞅了瞅蘇風暖，不認識，又瞅了瞅拽著的。心下揣思，能在主和太子麵前如此隨意的子，自然不是如的婢打扮一般簡單。

他笑了笑，道了聲“阿彌陀佛”，回應的話說，“靈雲師兄道法雖然高深，但也是凡人。向天求雨，自然急不得。不過師兄說，明日夜晚，會有大雨。應是不會說錯。”

蘇風暖又了鼻子，不再說話了。

住持將太子迎達院，一眾人等也浩浩湯湯地跟到達院。

達院搭建了高臺，靈雲大師坐在高臺，除了護衛山寺的僧人，隻有他一人，未曾出去迎太子。但這時見太子來到，還是起施禮，道了句，“阿彌陀佛，恭迎太子。”

太子擺擺手，“大師不必多禮，本宮奉父皇之命來沐齋，大師隻管依照安排進行是。不必照拂本宮。”

靈雲大師點點頭，看向太子後的和蘇風暖，怔了怔，失笑，“主別來無恙。”

隨意地拱了拱手，“大師風采更勝了，本主也來沐沐佛，求佛祖賜一個媳婦兒。”

靈雲大師大笑，“天下誰人求不到媳婦兒，也不會是主求不到。”話落，他揮揮僧的袖子，“住持師弟，給太子和主看座。”

住持連忙點頭，命人看座。

靈雲大師看向蘇風暖，眉了，又補充了一句，“也給這位……施主看座。”

蘇風暖眼皮翻了翻。

住持連忙應是。

三把椅子，一前兩後，放在高臺一側。太子坐了去，也毫不客氣地坐了去。

蘇風暖看看前麵，看看旁邊，又看看高門貴裔府邸一眾人等陸續地盤膝坐在地的團，包括外婆和娘，以及劉嬤嬤。許雲初則是沒場，站在最後方，似乎沒有聽沐的打算。收回視線，也一屁坐了去。

達院靜了下來，靈雲大師繼續講佛法，佛音鳴鳴，鐘聲悠悠，有凈化人心之效。

太子臉平靜，從坐下後沒，似乎聽得認真。

子坐得不直，蘇風暖的子也有點兒歪，其餘眾人等，都端正而坐，麵相十分虔誠。

蘇風暖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偏頭看太子，沒有毫不耐煩，又看了一眼，見他神雖然不虔誠，但似乎也仔細在聽講經。悄悄站起，準備溜出去。

一把拽住，用口型問，“你去哪裡？”

蘇風暖想說去四轉著玩玩，這裡悶死了，但估計自己若是說出來，這主一準不讓去。扭了一下，憋出兩個字，“如廁。”

頓時嫌棄地鬆開了手。

蘇風暖輕鬆地出了場地，很快出了達院，想著尿遁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藉口了，以後要常用用。

雖然出來了，但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裡，想著要不然還去外婆和娘安置在這裡的齋院睡覺？今兒外婆和孃的邊沒帶著小池，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

這樣想著，便抬步打算去後山齋院。

剛走兩步，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許雲初悉的溫和的聲音響起，“姑娘易容了，在下險些認不出來。”

蘇風暖腳步一頓，想著許雲初的眼睛可真夠毒辣，的易容雖然簡單，但自詡手法妙，尤其是還改了聲音，他竟然仍舊認出了。

慢慢地轉過頭，對他笑了笑，打招呼，“原來你是小國舅啊，以前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許雲初距離一步的距離站定，聞言微笑，語氣頗有深意，“姑娘更是讓在下刮目相看。若不是因為你跟在主邊，且言語隨意，在下也識不出姑娘這樣妙的易容，竟然連聲音也能改。”

蘇風暖眨眨眼睛，“易容不易音，跟沒穿服一樣。易容自然要易音的。”

許雲初含笑看著，“主和姑娘怎麼會跟隨太子殿下一起？”

蘇風暖也不瞞，如實說，“主是太子殿下請來的護衛，我則是湊數。”

許雲初笑著點頭，“太子殿下離京匆忙，皇令他從簡，他確實貫徹得到底，東宮一個隨護衛和侍候的人都不曾帶。”頓了頓，他道，“不過太子殿下請了主，無異於請千百護衛。”

蘇風暖不置可否，是誰啊，抵千百護衛還是說的。

許雲初看著，“姑娘看來不喜聽佛法？”

蘇風暖回頭瞅了一眼，達院，高高的軒臺，靈雲大師一佛袈裟，口唸念有詞，誦經的模樣寶相莊嚴，與吃魚的老和尚神態一點兒也不相符。軒臺下，坐著太子和，前麵一排坐著靈雲寺的各院長老，之後是設了團，坐著國丈夫人、丞相夫人、安國公夫人、景侯夫人、平郡王妃、王夫人、蘇夫人以及各府小姐。還有些前來沐浴佛音的市井百姓，份不及貴裔府邸眾人者，不見雅坐，也不見下有團鋪墊，都虔誠地半跪在石磚地麵。

收回視線，微微哼了一聲，“沒趣，不聽也罷。”

許雲初看著，“姑娘似乎對佛事不止不喜，心裡更是不以為然。”

蘇風暖也看著他，道，“我不是不喜佛事覺得沒趣，更不是對佛法不以為然，我也尊重佛道，但是佛門口口聲聲講究眾生平等，卻做著不眾生平等的事兒。你看看，太子尊貴，淩駕眾人，坐著雅座。高厚祿貴裔家眷者雖然沒有座位，卻墊著厚厚的團，而平民百姓卻麵對的是冷的石磚。其實，所有人的向佛之心應該都不，百姓更虔誠。但佛祖麵前，卻也不平等。”

許雲初聞言也向看了一眼，緩緩點頭，“佛門較之天下，已經算是眾生平等之地了，據說天下很多地方，尋常百姓們連邊都沾不著，想麵對冷石磚的機會也沒有。”

蘇風暖想著這說的倒是事實，點點頭，對他道，“我也不是憤世嫉俗之人，更不是認為天下該眾生平等，而是較不喜口不對心。天下別不管如何至沒口口聲聲說眾生平等。而佛門則是打著口口聲聲眾生平等弘揚佛法的旗號，卻做著不是眾生平等的事兒。沒有團是小事兒，百姓們不會不滿，甚至認為，理所當然，否則如何區分份貴賤？隻是我各人腦子犯時有些看不慣。”

許雲初笑著點頭，目溫和，“姑娘是人。”

蘇風暖“哈”地一笑，對他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我隻當這是誇了。”

許雲初道，“確實是誇。”

蘇風暖看著他，挑眉，“小國舅不進場沐浴經，該不會是跟我一樣的想法吧？”

許雲初搖搖頭，笑道，“我也不甚喜佛事，但卻喜佛門清靜。心有佛，沐不沐經，卻也不必拘泥。”

蘇風暖點頭，“這話確實有理，我雖不喜佛事，很多時候，倒也極往佛門之地跑。”話落，又道，“佛法、佛心與佛門之事，毫不沖突。我雖然有點兒看不慣連佛門也做不到眾生平等，但也知道，佛門要生存，沒有捐獻，僧人也隻會而死。各貴裔府邸每年都捐獻大筆金銀，尋常百姓貢獻得要多很多倍。”

許雲初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蘇風暖又道，“佛法和佛心天下大同，人人可修，但卻不必人人出家來修或者沐齋來修。心有佛，皆善。心無佛，佛門也是無道之人。所以，修佛心即善心，和聽不聽*與不佛門，其實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