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了春麵館，了車後，葉裳眼神一直涼涼地盯著蘇風暖。

蘇風暖手臉，對他問，“我臉沾了麵了？”

葉裳冷冷地看著，“你臉沒沾麵，隻是把良心丟了。”

蘇風暖瞪著他，“跟我怪氣，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胡謅的本事和欺負人的本事越來越大了，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葉裳冷笑，“你自己做出的事，自己不反省，如今還好意思找我算賬？我算胡謅和欺負人又如何？你不進京的時候，我做過這更甚的事多了去了，你理會嗎？如今來管我了。”

蘇風暖一噎，惱道，“越說越沒譜了。我做什麼事需要反省了？你說說。”

葉裳看著，冷聲道，“一年前，你來過朔鎮，距離京城這麼近了，竟然沒進京。”

蘇風暖瞪他，“這算什麼需要反省的事兒？”

葉裳繃起臉，聞言十分難看，冷嘲，“的確不算什麼需要反省的事兒，在你的心裡，恨不得躲得我遠遠的。一年前靠近京城，卻不回京，本不算什麼。也本不理會我日日盼著你進京，盼的心都涼冰了。”

蘇風暖哽住。

葉裳冷冷地看著，“你還有什麼話說？”

蘇風暖氣急，他原來是聽到小池說一年沒見了，如今在這裡等著找算賬。惱道，“我沒話說。”話落，轉跳出了車廂，對千寒說，“把你的馬給我。”

千寒乖乖地下馬，將馬給了蘇風暖。

蘇風暖翻馬，打馬沖出了靈雲鎮。

的馬賓士的快，轉眼跑沒了蹤影，捲起一溜煙塵。

葉裳挑開車簾，看了前方離開的影一眼，薄抿起，一雙眸子既黑且深。

千寒看著葉裳，小聲問，“世子，蘇小姐……”

葉裳放下簾幕，沉聲說，“會在前麵等著我們，繼續趕路。”

千寒了聲，吩咐隊伍加快了行程。

蘇風暖一口氣縱馬馳出五十裡，才勒住馬韁繩止步，回頭看了一眼，葉裳的車馬被落得遙遙。狠狠地吐了一口氣，翻下馬，扔下馬韁繩，走到路旁，沒看到能歇腳的地方，便了不遠的山坡，找了一棵大樹，躺在了樹乾休息。

暑日雖熱，但樹卻涼，不多睡著了。

一個時辰後，葉裳的車馬來到，千寒四下看了一眼，對葉裳說，“世子，隻看到了馬在路邊，沒看到蘇小姐。”

葉裳挑開車簾，四了一眼，目定在不遠的山坡樹林裡，說，“定然在樹睡覺。你去喊。”

千寒立即去了，果然在一棵樹找到了蘇風暖，暗想世子真是懂蘇小姐。

蘇風暖聽到車馬聲，已經醒來，在樹醒了一會兒神，在千寒找來時跳下了樹，對他說，“走的快。”

千寒小聲說，“趕得急了些，怕與您落下太遠跟不。”

蘇風暖眉心，看了一眼馬車，隻見簾幕閉，問，“他好了嗎？”

千寒小聲說，“是世子讓我來這裡找您的，說您定然在樹睡覺，想必氣消了。”

蘇風暖輕哼一聲，踢著山坡的草嘟囔，“什麼破脾氣。”

千寒猶豫了一下說，“世子尋常時候，脾氣還是極好的。”

蘇風暖翻了白眼，“尋常時候本不多。”

千寒不說話了。

二人下了山坡，蘇風暖還沒馬，千寒立即說，“天太熱了，屬下跟人一匹馬，實在累得很。您還是車吧，車涼快。”

蘇風暖想著車的確是涼快，都快被某個人的火氣凍死了。

了馬車，隻見葉裳躺在車間，閉著眼睛，十分安靜。

馬車本來十分寬敞，可是被他往間一躺，兩側覺窄了。

蘇風暖抬腳踢了踢他的，“靠邊點兒，讓出點兒地方。”

葉裳手拽住的手，猛地用力，蘇風暖沒防備他突然拽，一下子被他拽到了跟前，幾乎趴在了他的。他閉著眼睛不睜開，手臂強地圈住的腰，“再有兩個你，這裡也有地方。”

蘇風暖手要捶他，但即將落下拳頭的地方是他的傷口，堪堪住了手。對他瞪眼，“你的意思是，這馬車裡，夠你左擁右抱了？”

葉裳忽然笑了，“你這樣理解，原也沒錯。”

蘇風暖冷哼，“鬆手，否則我廢了你的手。”

葉裳閉著眼睛，笑意依舊留在角，懶洋洋地說，“你隻管廢。”

蘇風暖氣急，但看著他滿不在乎的臉，篤定隻是說說，惱怒地罵，“無賴！”

葉裳笑意蔓延，“你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蘇風暖額頭突突地跳，忍了又忍，才說，“我這樣難。”

葉裳收起了笑，“與我靠近一些，你難是不是？嫌棄我吃過……”

“葉裳！”蘇風暖輕喝。

葉裳打住話，睜開了眼睛。

蘇風暖一雙眸子瞪著他，神分明現出真正的清冷惱怒之意，一字一句地道，“你信不信，你再得寸進尺，我真不管你了。”

葉裳抿，看了一會兒，見眸清冷和惱怒極真實，他慢慢地鬆開了手，垂下眼睫，低聲說，“我早知道，你從兩年八個月前，打定主意不想管我了是不是？你早晚會將我丟開，早丟晚丟，有什麼區別？”

蘇風暖一噎。

葉裳翻轉過，背靠著他，麵對著車壁，又閉了眼睛，不再說話。

蘇風暖心裡窩了些火，但看著他渾低低沉暗的氣息，不知不覺火氣褪去，無奈地額頭，“你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小池，需要我管。”

葉裳沒說話。

蘇風暖在樹睡了一個時辰，自然沒什麼睏意了，坐了一會兒，便隨手找來一本書翻看。

剛看了一頁，隻聽葉裳低聲說，“你慣的脾氣，你不管誰管？別人管得了嗎？”

蘇風暖翻書頁的手一頓，抬眼看他。隻見他依然背著子，這些日子，被暗殺，被穿骨釘刺毒，被剔骨挖、失過多，又折騰進京，如今又出京，他清瘦了許多。這樣背對著他，明明形頎長的連躺在馬車裡都要曲這些，但偏偏跟沒人管的小孩子一樣，可憐至極。

收回視線，心了幾分，又氣又笑地說，“好，繼續管你。”

葉裳聞言，背對著的角輕輕勾起，笑意寸寸蔓延到整張臉，心似乎一瞬間好極了。

蘇風暖覺到他氣息變化，收回視線，心裡腹誹，這個無賴，果然是無賴，無賴至極。

馬車又走出了五十裡地，天黑十分，終於來到了清水岸。

清水岸顧名思義，是一道清水河畔。半山腰有一道觀，周遭沒有人煙，看起來與世無爭，十分清靜。

馬車來到道觀門前，千寒前去叩門。

有一小道士開啟道觀的門，向外看了一眼，見是陌生人，怪地剛要發問，便見馬車簾幕開啟，探出一名子的臉，他認識，頓時歡喜起來，“原來是蘇姑娘來了。”

蘇風暖跳下車，前兩步，偏偏小道士的肩膀，“不止我，還有個姓葉的，你家臭老道呢？可在這觀裡？”

這時，葉裳也探出頭，下了車。

小道士愣了愣，訝異地道，“葉世子？”

葉裳微笑點頭。

小道士對蘇風暖說，“真人正在觀裡，我這帶你們去。”話落，頭前帶路，同時歡喜地對蘇風暖說，“真人前幾日說，蘇姑娘回京了，一定閑不住，定然去乞巧節，他打算去乞巧節遇遇你。沒想到乞巧節沒到，你倒提前來了。”

蘇風暖笑著問，“臭老道找我有事兒？”

小道士悄聲說，“還不是為了去年那一盤棋的事兒，至今真人也沒參悟出來。另外，真人尋到了一本古劍譜。但是殘缺不全，想著與你一起研究。”

蘇風暖一聽古劍譜，頓時說，“這個我興趣。”

葉裳輕聲提醒，“別忘了正事。”

蘇風暖偏頭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正事，我隻是陪你來的。”

葉裳一時無言。

來到一觀堂，因為天黑，裡麵已經掌了燈，一個人影坐在窗前，像是在拚湊什麼。聽到靜，向外看了一眼，洪亮的聲音笑道，“臭丫頭來了？這回還帶了一個臭小子？這是刮的什麼風？”

蘇風暖翻了個白眼，“東南西北風。”

雲山真人大笑，“快進來，我正在拚劍譜，你來得正好。”

蘇風暖邁進門檻，一眼所見，須發皆白的老道，穿著道袍，正坐在桌前拿著碎紙片拚拚湊湊。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挑眉，“你確定這是劍譜？都碎渣了。”

雲山真人道，“正是劍譜，我偶然從一地窖挖出來，封得不好，出土後，不還好，剛一碎了這樣子。這樣的古劍譜，失傳太可惜。”

“你拚了幾日了？”蘇風暖問。

“得空拚，記不住多久了，大半個月了吧。”雲山真人道，“還有一半。”

蘇風暖側讓開，對他說，“這我幫不了忙，我不會乾這個。”話落，看了一眼隨後跟進門，已經站在一旁的葉裳說，“他興許能幫你。”

臭老道偏頭看了一眼葉裳，笑咪咪地說，“臭小子又長俊了。”

葉裳微笑，拱手，“見過師祖。”

臭老道擺手，“在京城那塊地方呆久了吧？虛禮甚多。以後你也跟小丫頭一樣，在我麵前沒有這麼多虛禮？不必在乎禮數。”

葉裳點點頭。

雲山真人對他招手，“既然小丫頭說你能拚，你來幫我。”

葉裳搖頭，“我們還沒吃飯，沒力氣。”

雲山真人一怔，大笑，“你小子倒還真不客氣，你師傅強。他在我麵前，總是一副戰戰兢兢尊師重道的死樣子。你不錯。”話落，對那小道士說，“去，給他們弄飯。”

小道士立即去了。

葉裳在雲山真人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

蘇風暖走去了一旁的榻，歪躺了下來。

葉裳看了一會兒桌子散落的碎紙片，以及雲山真人拚了一半卻不住一指頭挑開碎的紙葉，說，“拚的話，實在費力，不如重新抄錄一本。”

“嗯？”玉山鎮人看著他，“怎樣抄錄？”

葉裳說，“先將這些紙片的話逐一過目摘記，然後，重新還原，抄錄一本新書。最好用最好的易儲存的紙張，才能長久些。如今這樣即便拚，費時費力不說，也儲存不了一年半載。”

雲山真人一拍腦門，“我怎麼沒想到啊。”

蘇風暖翻了個白眼，接過話說，“你笨唄。”

雲山真人看著蘇風暖，鬍子翹了翹，轉頭看向葉裳，“我這半個月的工夫白費了，不做了不做了，太累了。抄錄的事兒，給你吧。”

葉裳看著他說，“我有傷在。”

雲山真人打量了他一遍，“我看沒什麼大事兒，你跟著小丫頭來這裡，憑著的醫，傷勢估計也好幾分了。”頓了頓，又說，“你來這裡，不是有事兒求我嗎？你幫我做好這個，你不管求什麼事兒，我都應了你。”

葉裳看著他，“我明日還要回去，一夜之間做不完。”

雲山真人挑眉，“這麼急著走？”

葉裳點頭，“太子被人下毒，了無傷花，需要有草，三日期限。如今已經過了一日了。”

雲山真人皺眉，“無傷花？”

葉裳看了蘇風暖一眼，“據說是。”

雲山真人看向蘇風暖，“臭丫頭，真是無傷花？太子怎麼會無傷花？”

蘇風暖點頭，懶洋洋地說，“是無傷花，我診的脈。誰知道他怎麼會無傷花？”

雲山真人眉擰一塊兒，思索了一會兒，對蘇風暖道，“你知道百年前花閣的事兒嗎？”

蘇風暖道，“知之不多。”

雲山真人道，“百年前，江湖最大的門派花閣，出了一對師兄妹。一個喜毒，一個喜醫。二人自小喜好鬥醫毒之，以此為樂。都十分要強，師兄喜歡師妹，但師妹另外心有所屬。師兄便對師妹喜歡的那人下了毒。那毒是無傷花。說如果能解了毒，他全他們。師妹使出渾解，鉆營出瞭解毒之法，也是有草。但是毒雖然解了，那被解毒之人，自此也落下了終殘廢，不能人道的下場。這是無傷花和有草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