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夭被吊掛在城墻上，上已被鮮浸，綁的雙手如千萬螞蟻啃噬般難。

“這還是我們傾城絕的寧王妃嗎？”貴為太子妃的嫡姐陸仁嘉冷笑著，“嘖嘖，瞧這小臉兒，花的都認不出來了。”

陸夭努力抬起頭，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

寧王一輩子鐵骨錚錚，雖然兩人并沒什麼，但頂著寧王妃的頭銜，不想丟他的臉。

“姐妹一場，臨走前還有什麼愿盡管說出來，姐姐一定替你辦到。”陸仁嘉居高臨下，眼神像在看一只狗。

陸夭睜開被漬模糊的眼睛。

“是我眼瞎，錯信了你，落到這步田地我沒話說。”輕嗤一聲，“若有下輩子，這賬，咱們再一筆一筆算。”

“下輩子？還是想想這輩子怎麼留個全尸吧？”陸仁嘉大笑出聲，“爹娘早就把你踢出族譜。寧王被你下了劇毒，這會兒怕是也已經不行了。我倒要看看，誰能來替你收尸。”

陸夭輕輕閉上眼，不想讓人看到眼中的痛苦。

和嫡姐陸仁嘉同時被皇上賜婚，卻被繼母在新婚當日調包，明明跟太子兩相悅，卻被迫嫁給有殘疾的寧王，陸仁嘉則了太子妃。因為儲君未定，寧王和太子爭位，太子信誓旦旦心里只有陸夭，娶陸仁嘉本是迫不得已，陸仁嘉也各種虛與委蛇，承諾一旦時機，必然要將太子妃之位還給。

這對夫妻用花言巧語騙得在背后頻頻給寧王使絆子，使其稱帝大業功虧一簣。

到頭來，甚至給寧王下了致命毒藥，可是太子夫婦翻臉不認人，不但將囚，更是準備置于死地。

陸夭好恨！

恨自己輕信渣男，更恨自己識人不清！

“妹妹放心上路，咱們下輩子見吧！”

箭矢破風的聲音在耳畔被放大，被一箭穿心的那刻，陸夭倒沒到難以言喻的疼。

許是毒心脈的緣故，彌留之際只到骨徹髓的冷。

給寧王下了一樣的毒，不知他毒發時會不會也有同。

片刻后，看到自己的一抹游魂飄飄忽忽離開軀。幾乎就在同時，不遠城門外，已毒膏肓的寧王率兵飛奔而至。

“夭夭。”那個男人抱起尚存余溫的尸，喚著已經很被人喚起的小字。

代嫡姐替嫁寧王的那幾年，陸夭一直覺得，這個人生涼薄，從無肋。

可當看見那張俊無儔的臉上因染了幾分痛楚時，才恍然驚覺，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這樣的。

“來的遲了點。”他笑容妖異又鬼魅，“但是沒關系，這就帶你回家。”

陸夭飄在半空，看到他屠戮帝后洗皇宮，將弒殺的始作俑者剝皮筋。

最后，他把自己的尸帶回了寧王府。

在眾叛親離被家族當做棄子時，名義上的夫君撐著最后一口氣，用整座城給陪葬。

“你以為你給我的熏香里下了鴆羽，我會不知道？”寧王修長手指過躺著的冰棺，“傻瓜，日日陪你制香，我太清楚了。”

陸夭想撲過去，想跟他說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這輩子委屈你嫁給我了，好好的尚書嫡，本來可以嫁給太子做太子妃的。”

陸夭想說不委屈，如果能再選一次，不會再被太子蠱，會高高興興嫁給他。

看見寧王在冰棺側躺下，知道他開始毒發。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換個開頭好不好？”他溫言詢問著，又像是自言自語，“你不是被強迫嫁過來的，我可以去你府上提親。”

陸夭覺自己的心臟又被刺穿了一次，愧疚、悔恨、還有一點點遲來的如水般涌來。

“三六聘，文定過禮，我親自送去好不好。”

很想大聲說好，可眼前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輕。

靈魂消失前一刻，陸夭想：這輩子虧欠他太多。

如果有來生，必定傾盡全力償還。

如果有的話……

陸夭猛地醒過來，口的痛似乎還未散盡，鼻端便先聞到一悉的檀香混合著霉味。

眸子倏然一，自己剛剛明明在寧王府已經死了，怎麼會突然回到陸家的佛堂？

“那個小賤人還在里面裝死？本小姐就不信，敢不聽我娘的話！”

這個聲音？是同父異母的繼姐陸仁嘉！

“大小姐，你別進去，夫人說不讓任何人見二小姐。”

嘩啦一聲，門被強行推開。

陸夭隨著聲音回頭，薄暮余暉穿過門扇恰到好灑在臉上，襯得本就艷的面容愈發昳麗。

這張臉激得陸仁嘉更是怒火攻心。

“你以為皇帝賜嫁就能飛上枝頭變凰？沒出陸府大門，你能不能當這個太子妃都是問題。”

賜嫁？太子妃？難不回到了前世被賜婚的時候？

陸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傳來的刺痛提醒這不是一場夢。

上天垂憐！真的回來了！

如果記憶沒出岔子，這應該是圣旨剛到陸府沒多久。被當今圣上欽點為太子妃，陸仁嘉則被指給了足有殘疾的寧王。

繼母徐氏心有不甘，于是便打了姐妹易嫁的主意。

也難怪，一個是大位在的正室太子，一個是足部有疾的殘暴王爺，孰輕孰重，不必掂量都知道該作何選擇。

前一世的陸夭，因為癡太子，不愿替嫁，所以被關佛堂。

但最后還是被嫡姐繼母暗度陳倉掉了包，大婚當日東窗事發，不但被帝后厭憎，讓寧王難堪，最重要的是連應得的嫁妝都沒拿到。

這輩子，還要嫁給寧王！但絕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倉皇狼狽。

那麼好的王爺，值得一個滿心歡喜嫁給他的王妃，更值得一個全新的開始。

想到上一輩子的結局，陸夭恨不得立刻就飛奔到寧王府，告訴他，這一次愿意嫁。

心甘愿，不是被迫。

但是理智提醒，還不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陸夭，別給臉不要臉，全須全尾嫁過去不好嗎？”陸仁嘉伏在耳邊，低聲音威脅道，“惹急了我娘，弄點毒藥把你臉毀了。丑配瘸子，那才是天造地設。”

陸夭幾乎要笑出來，上輩子居然被這種蹩腳的理由給糊弄了。

“圣旨要我嫁太子，日后不出差錯是要做皇后的。”陸夭像看傻子似的看著陸仁嘉，“我若是在出嫁之前毀了容，你說，陸家能逃得了干系嗎？”

陸仁嘉被陸夭語氣中的鎮定和狠絕驚著了，這丫頭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長姐這麼瞪著我，難道想殺了我不？”陸夭故作驚慌住口，出一貫的怯懦表，“弒殺太子妃可是大罪，要株連九族的。”

陸仁嘉被“太子妃”這三個字中肺管子，跟太子私下眉來眼去已經有些日子了，雖然沒什麼實質的之親，但自認為太子對也是有意的。

誰知一紙圣旨卻把覬覦已久的東西給了平時最瞧不上的繼妹。

思及至此，抬起手，重重一掌就要扇過去。

孰料陸夭比更快，抓住手腕甩到一邊。

“長姐這麼跟我撕破臉，還想求我替你嫁去寧王府？”陸夭不急不躁瞥一眼陸仁嘉，語帶嘲諷，“嫁不心上人，難道想曲線救國嫁給心上人的叔叔？”

想到寧王平素在外的名聲，陸仁嘉生生打了個寒戰，才不想嫁給一個殺人的瘸子。

陸夭見時機差不多，也懶得再廢話：“趁我還沒反悔，去告訴你娘，這事兒我可以答應。”

什麼？陸仁嘉詫異地看向，之前明明還說寧死都要替太子守節的人，這麼輕易就答應替嫁了？

“城郊百畝良田和十個莊子，還有我娘留下的東街所有鋪子，我都要帶走。若應下，我替你嫁去寧王府。”陸夭冷冷看向陸仁嘉，“不然，就等著三跪九叩我太子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