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許佳寧，腳步一瞬間停在了那里。

他是從樓下健房里直接上來的，而在此之前，他剛與周小山吃過飯。

原本，找完林回來，他是打算再趕去酒店赴宴的。然而周小山的車子突然出現了一點故障，兩人修完之后已經有些晚了，便在酒店的餐廳簡單吃了些。

這頓飯，吃的倒還算愉快，只是臨結束的時候，周小山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他問他：“季老師，那個小許，以前是您的學生麼？”

季明遠不明所以，干脆就實話實說，承認了。沒想到，周小山的表忽然又變得言又止起來。季明遠見狀，就他有話直說。

話說到這個程度，周小山也就不遮掩了。本意，他不過就是為了提醒季明遠一下，因為他發現這個男人，對那個名許佳寧的學生，似乎有些不一般。

季明遠聽完周小山委婉表達出來的意思就愣住了。他是想說，自己對許佳寧有意思？

也許是季明遠的震驚太過明顯，周小山面平靜地向他解釋：“可能是我多想。但季老師，您看小許的眼神，確實有些特殊。如果您沒那方面的意思，盡量還是不要讓人誤會的好。”

周小山是他在清大帶過的MPA，那麼對鐘靈那件事應該是有所耳聞了，如此提醒他，定然是出于好意。但季明遠卻好久沒有回過神來——他看許佳寧的眼神有些特殊？有這回事？

*

在跑步機上快跑的時候，季明遠一直在腦子里回想，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許佳寧這個孩兒不一樣的。

從在酒店房間里被擁住的那一刻？從在小鎮對說出“我也會去”的那一刻？從在老教授那里聽到或許是為了他來西大的那一刻？還是分別三個月后，重回林城見到站在那里發呆的那一刻？

亦或者，本就是因為而倉惶離開林城的那一刻。

是了，從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孩兒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可那時的他是費盡心思和手段想要遠離的，又怎麼會……對有好呢。

季明遠覺得好笑，但腦子里關于許佳寧的一幕幕，卻陡然清晰了起來。

那一日對著他的絕一笑，在小鎮里帶著兔子耳護安靜等在車前的渺小影，那套老教授生日宴上穿著的淡紫搖粒絨外套和洗得發白的牛仔，以及三個月后第一眼就看出瘦了許多的纖細背影，是，是，都是……

季明遠忽然有些恍惚了，從跑步機上下來，著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良久，他彎下腰，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

因為知道自己決計睡不著，他就任由電梯一直上行，來到了樓頂。結果沒想到，又在這里遇見了絕對會想不到的人，許佳寧。

看著面前這張悉的幾近陌生的面孔，季明遠一時沒有說話。

*

許佳寧也被季明遠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看著男人平靜的有些反常的臉，問：“季老師，你怎麼上來了？”

季明遠過了會兒才回答：“睡不著，上來看看夜景。”

說出這句話，季明遠心里莫名松了口氣。方才看見許佳寧的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瞬的恍惚，以為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冷靜下來才明白，兩人出現在這里，不過都是巧合。哪怕，這巧合來的如此不合時宜。

心里的大石落下，季明遠表恢復如常。

“你怎麼也在這？”

“我也睡不著，所以上來看看。”

孩兒的臉在黑夜中顯得分外白凈，有風吹過，吹了的發，也了他的心。

季明遠又是一頓，須臾，才輕點了下頭，走到了一旁。

許佳寧落在后面，倒是有些猶豫了——這走還是不走？

原地糾結了片刻，又站回了原，與季明遠相距不到兩米。

*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相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這座仍有些陌生的城市的夜景。

這場景，讓許佳寧想起了分別三個月后，在林城大酒店與他重逢的場景。那個午后，他們也是這樣站在會議室外的臺，同樣的疏遠，同樣的一言不發。

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大概有半年多了吧，沒想到他們之間的境況仍是毫未改。不知不覺的，許佳寧的心里，有些絕。

一旁的季明遠，此時此刻心里也有些。本來是上來氣的，沒想到又遇見了不該見的人，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是好。走，有些刻意。可留下，又要說些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似乎不能看到這個孩兒。一見到，周小山的話，就涌上了心頭。

季明遠思慮再三，還是決定離開。然而不等他想好借口，就聽許佳寧忽然問道。

“季老師，如果當初表白的時候你不是我的老師。那你會接我嗎？”

季明遠：“……”

*

季明遠的心跳速度驟增，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

然而許佳寧的表卻是一如既往的寧靜，唯一不同的是，興許帶有一茫然。

季明遠看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會的。即便當初他不是的老師，被那樣表白，也不會答應。因為，那時的他對，絕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想法。

這是季明遠腦海中第一時間涌現出的答案，如果放在以往，他或許就答了。只是今日，莫名的就有些說不出口。

“我應該不會答應你的。”良久，他說，“只是或許不會那麼快離開林城了。”

終究開始誠實地回答了。畢竟這是他曾經最真實的想法，時至今日，他也不想騙。這毫無意義。

許佳寧聽完之后，恍惚了片刻，忽然笑了。

“季老師，我曾經說過不會打擾你。但其實，我還是讓你到困擾了吧。”

季明遠：“……”

季明遠沒有說話，因為依舊是不想騙。他確實有些打擾，但很長一段時間，他其實并沒有將放在心上。

男人的沉默，在許佳寧看來就是默認了。

心里頭忽然有些難，強了下，說：“季老師，對不起。”

季明遠覺得今晚的許佳寧有些反常，難不，也是了什麼刺激。

“沒什麼可對不起我的。”他忽然有些不想談，“夜里風大，回房間吧。明天就要去禹城，最好不要冒。”

許佳寧點了點頭，但依舊站在那里沒有。

季明遠有些莫名，但停在了那里，沒有催。兩人之間，忽然就形了僵持的局面。

*

許佳寧覺得自己跟林其實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很被善待的人，總是忍不住貪別人給自己的一點好。殊不知，這種貪對別人而言也是一種負擔。有些人很瀟灑，說不要就不要。有些人勉強接了，也會漸漸變得無法應對。像們這樣缺的人，除非另一半對們有著無限的包容，否則所有的往，最終只能以痛苦收場。

林和韓揚還在這場痛苦的漩渦中糾結，但季明遠是聰明的，他一開始就離得遠遠的，在絕對安全的地帶，這樣就不會到傷害。

許佳寧不會就此指責他的。他是對的，是應該的。真慶幸他的頭腦無比清醒，杜絕了任何傷害他的可能。如果因為的肆意而造他的不幸，這會讓比自己被心的人拒絕難過一百倍。許佳寧忽然很激，激自己喜歡上的是季明遠這樣一個冷靜理智的人。

“季老師，你肯定會幸福的。你會有善報。”

說完這句話，許佳寧就先一步離開了。季明遠遲了幾秒，才跟了上去。

*

下去的時候，電梯里又進來幾個人。

季明遠原本想問問許佳寧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見此境況，無法開口了。

兩人一起站在轎廂的最后面，過轎門反的鏡面，季明遠看到許佳寧的臉，仍是一臉平靜，這讓他稍稍放心。轉而，又有些疑，總覺得說的那句話有別的意思。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電梯停在許佳寧所在的那一樓層，先一步出去了。沒想到，季明遠也跟了出來。

“季老師？”

冷靜下來的許佳寧，已經能夠從容面對季明遠。看著跟著自己出來的他，臉上出恰到好的困。

季明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自覺地跟出來，但已既定事實，索就不再去考慮這個問題。他看著許佳寧，說：“許佳寧，我今晚心有些，有些話，也許說的不太合適。”

許佳寧似是思索了一番，才說：“您今晚總共就說了那麼幾句話，您指的，是哪一句呀？”

孩兒說著，竟笑了笑，微微有些狡黠的樣子。

季明遠一時竟被問住，看著，無言以對。

許佳寧慢慢地不笑了，指著不遠的電梯，說：“季老師，一會兒電梯就上來了，您也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孩兒說著，臉上順帶著流出一疲憊來。季明遠回過神來，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就說：“好，你早些休息。”

電梯再一次停在了這個樓層，季明遠進電梯，隨著轎門關閉，漸漸消失在許佳寧的視野。

許佳寧看著他離開，等到電梯再一次上行的時候，終于撐不住了似的，蹲了下去，雙臂環住了。

*

季明遠回到房間的時候，里面一片黑暗。房卡幾秒后，所有的燈才驟然亮起。

盡管這次他的房間是秦城這邊安排的，但因為前來的男士人數為奇數，他仍是一個人住一間。著房間前所未有的寂靜，季明遠在門口停留片刻，才換了鞋，走房。

忽然，袋里的手機嗡鳴了下，季明遠取出，看屏幕是小珂發來的消息——又是不知道打哪兒看來的低級段子。懶得看，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摁滅了手機，隨手扔到了一旁，然后在床沿坐了下來。

這一晚，真的是過得大起大落，以至于回想起來，竟有種什麼也沒發生的空虛之。然而真的什麼也沒有嗎？臨離開觀景臺時，孩兒的那句話又闖腦海。

“你肯定會幸福的，你會有善報。”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季明遠陷深思。

*

忽然，手機又響了。

季明遠不想看，甚至約有些煩躁。然而這回發消息的不是小珂了，而是許佳寧。

季明遠看著這個名字，手指一，點開了屏幕。

佳寧：季老師，忘了跟您說了，我跟柯老師那邊說的林不舒服才沒有去赴宴。希您那邊不要說啊，謝謝您。

佳寧：老師晚安。

季明遠：“……”

忽然，有種泄氣之。連帶著剛剛匆匆點開手機來看的作也顯出幾分稽來。

季明遠沉默片刻，再度點開屏幕，回了一個字。

MingyuanJ：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