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太多的雪把這條糧道給掩埋了。

顯然軍急，另一頭響起疾罵和怒叱聲。

時書開始了工作：“怎麼修在山谷中？不是很容易雪崩嗎？”

杜子涵看了看周圍，說：“沒得選吧。這邊的路都被山擋住了，想必是從山谷取道最近的路。畢竟人類從來沒有放棄過從險峻的地理之中，開闢出有利於文明進步的道路。”

時書把雪鏟到一旁的小推車裡，忍不住道：“你也太會說話了吧？”

杜子涵：“哪裡哪裡，我在考公啊。”

“……”

時書減了說話，把更多的力氣用在幹活當中，偶爾擡起頭，在他的旁，許許多多的不認識的老百姓埋頭清理雪山。一旁的士兵更是十萬火急，生怕耽誤了軍糧被砍頭，焦急地站在雪旁的山坡上觀。

“你你你，還有你，過去，先把那塊大雪快給掄碎了。”

“還有你！你過去，把雪都推到山崖底下去。”

“別休息！鄉親們！這是軍隊的救命糧！”

“……”

糧道是重中之重，時書把雪鏟開，就跟跑步一樣，只需要專心做事就好，挖著眼前的雪，只是手掌心和腳趾逐漸冷得有些失去知覺。

時間也在流走，不知道做了多久，時書突然聽到杜子涵大了一聲：“快跑！！！！”

撕心裂肺的一聲，嚇得時書猛地擡頭：“怎麼了？”

幾片雪沙落到頭頂，時書還沒回過神胳膊就被杜子涵拽住，力往前一甩，抓得他皮都疼，腳步踉蹌往前時，聽到無數聲重疊起來的破嚨的嘶喊：“雪崩了！”

雪崩了！

雪崩。

時書腦子一震，腎上腺素瞬間飆升到極致，雙不控制往前狂奔！

手腳冰凍，熱氣從面網裡喝出，結冰模糊了視線。時書往前衝，杜子涵跟在背後，兩個人狂奔時，背後也有一羣人在喊著奔跑，四下從山谷中分散開。

時書耳朵裡全是噪音和雜音，他邊跑邊回過頭，聽到“刷啦”暴雪垮塌在地面的靜，轟隆隆將整個世界掩埋一樣。白茫茫的冰雪中，有好些緩慢的黑影被雪一下打倒，埋在裡面。

時書心臟“咚咚咚”跳，只有心跳，杜子涵和他都是很茫然的表，沒想到距離死亡如此接近過。擡頭看，山上那片雪已經乾淨了，士兵又在狂吼：“回去！掃雪！救人！”

“救人！快救人！”

“救人，好多人被雪埋了！快救人！”

剛逃了命，一羣人又跑回在雪堆裡刨著，把被巨大雪塊拍暈或者拍死的人拉扯出來。時書跑回看見有人埋住的地方，手指頭刨著冰冷的雪，一刻不停地刨著。

冷汗，大冬天，後背全是冷汗。

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

杜子涵和他一起，兩個人一起挖，片刻後終於挖出了人，被雪掩埋，上幾乎失去了溫度。

時書把他拖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問其他人：“怎麼救？怎麼救？快點來人啊！快救救他！”

有的人口角帶，被堅的雪塊砸死了，還有的人比較幸運，被拉出來很快就能坐起，還有的人暈厥過去，被送到了士兵的地方，挲著手臂恢復溫度。

“這麼多雪，好冷，比流放還冷。”

杜子涵說：“好冷好冷好冷。”

時書想起流放，想起幾個月前東都上百位朝廷大員聯名上奏摺，把剛均了田賦的謝無熾從外地一路貶回京城，給他上了枷鎖，行路千里。

“你說，朝廷的大員對大景有功，還是清理糧道的百姓對大景有功。”

杜子涵說：“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有用。”

時書：“是，謝無熾有用，當時田裡割稻子的百姓也有用。將軍有用，這些百姓也有用。”

糧道通了森州與外地，讓森州更能發揮軍事重鎮的作用，名垂青史，汗馬功勞，有愚公移山、清理暴雪的百姓的一份。

時書記在心裡，將人救了以後，再次投到清理積雪的工作中。夾道的雪堆越來越小，天也越來越昏暗。

“今晚恐怕風雪也大啊！怕是明日也要來掃雪了。”

“……老杜真死了嗎？”

“死了，掃乾淨了？能不能回去了。”

耳朵裡的大家一邊幹活一邊說著話，時書睫凝結了霜雪，終於看見糧道清掃乾淨，另一頭等了許久的糧車通行時，轔轔的車後，他和杜子涵坐在地上氣。

“又是爲大景揮灑青春的一天。”

時書說：“爲人類文明貢獻的一天。”

兩個人站起來默契地擊掌。有狂奔而來的馬蹄聲，時書低頭撕下黏在手指上的手套，皮被牽連者撕起，手腳凍得沒有知覺，不知道有沒有凍傷。

時書準備回家了。

沒留意，剽悍高峻的大馬止步於不遠，雪從馬背上翻下來，時書剛擡頭，影已經近在了前。

手腕被另一隻手握住：“時書。”

謝無熾的影很近，漆黑的眼珠看著他：“你。”

時書一下笑了：“我靠！我和杜子涵出來掃雪，掃了一下午，終於幹完了。”

時書又沒笑了：“還遇到雪崩，死了好幾個人，真恐怖。”

謝無熾：“你也知道恐怖。”

他拉著時書的手腕，氣帶著雪夜縱馬狂奔後的生冷：“回去。”

時書回頭看杜子涵，杜子涵衝他了下眼睛，顯然留意到了謝無熾牽時書的手。

時書猛地回想起“喜歡”這個話題，出手：“走。”

謝無熾：“上馬。”

時書：“怎麼只有一匹？那我不坐了，一起走回去，反正也不是很累。”

強撐，時書現在累得能跪在地上磕頭。

謝無熾靜了靜，走到一旁的將士旁，取出腰牌給他們看，借了一匹馬來。時書翻上馬，杜子涵坐在另一匹馬上，謝

無熾牽著繮繩往雪夜中的城郭裡走。

時書趴在馬背上死狀：“累啊。估計是沒幹習慣，也許以後多幹幹活兒，就不累了。”

時書聞著馬鬃裡的氣味：“乾乾又沒什麼。”

走了許久纔回到森州城門，杜子涵先下馬牽著去了馬廄，時書剛準備跳下來，謝無熾站在馬旁，一隻手臂探過他腋下，早把人託抱進了懷裡。

“又是這個姿勢！謝無熾，你到底多喜歡抱人？我也不是三歲兩歲！”

時書抗拒無效，被抱回了院子的長廊下，飯在鍋裡都溫著，杜子涵早已十分自覺地打了飯回自己屋去了，他也要好好沐浴休息一下。

時書說：“……你覺得我倆當著他合適嗎？”

謝無熾話並不多，眉眼沉在影中，垂眼打量了時書片刻，隨即用鍋燒熱水，將溫著的飯菜先端上來。

時書沒閒著：“你那個腰牌是什麼？”

謝無熾解給他看：“鈐轄司的腰牌，可以隨時進出，擔任參謀。”

“老本行。”時書還給他。

時書的手到這會兒還沒太大知覺，肯定凍得太嚴重了，謝無熾讓他用溫水先泡著，端起桌上的飯菜：“吃。”

一口一口喂他。

時書：“不至於，你放那，我自己可以吃。”

然後，時書就被著下頜，往裡塞了一勺飯。時書：“我說你——”

昨晚的話還沒忘，今天杜子涵又說了句“他喜歡你”，時書明明不想往那方面想，但這很難不聯想啊。

一聯想，時書耳朵就發紅，扭過頭看橫樑上的蜘蛛。他和謝無熾都搞這樣了，但搞純卻很虛幻。

時書再吃了大半碗說：“夠了，先吃到這裡，我洗個澡，現在上冷得要命。哎哎哎哎哎哎——”

話音未落，被謝無熾抱了起來，開服往盛著溫熱水的木桶裡送。

“撲咚”，水花四濺，時書坐在浴桶中被謝無熾按住肩膀，最先把四肢浸泡著。時書還想抵抗掙扎，但泡澡實在太舒服了，時書安安穩穩地坐好。

謝無熾看起來臉並不是太好，但也不算生氣，他似乎只是在沉思什麼，順便給時書洗頭髮。

時書索躺好，讓他服務，腦海中還想著城外的雪：“希今晚的雪不要太大，不然明天還要去忙活一天。”

片刻，時書伏在木桶的邊緣，居然睡著了。謝無熾眼下暗，用帕子將他頭髮吸水清理一番後，再拿裳單薄一裹，將人抱回了自己房間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