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麻麻站在稻田外,將士頻頻擡頭看天,焦急地等待命令。
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收割,爭搶時間。
夜風吹起了時書的頭髮,人心,他心中
的漣漪難以平靜,回頭匆匆趕回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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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中的日晷在走,兩個房間。
一扇書房關著陳清,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年人,在太師椅中正襟危坐,閉著眼睛當聽不到別人說話。
另一間牢房,徐二還在死倔,媳婦和兒抱著他的哭泣,說著:“你就招了吧!做錯事咱認了。大人都說了,幾十萬的人命啊!”
“這欽差對咱們好,孩子接來了,剛給舀了碗綠豆骨頭湯喝。”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
大堂外,閃電慘白,雲層堆積越來越厚,墨水彷彿被倒在了雲朵的袋子裡。
謝無熾在陳清的前,影子拉長到了牆壁上:“陳大人,尊稱您一聲大人。做人不能太過自私,此番新政,知道你與朝中許多不贊的舊派都有聯繫。如果令新政在潛安阻,舊派便大快人心。但你們一定要以糧食、以數萬人的生死相嗎?”
陳清閉著眼:“均田賦是國策,查田賬是程序。老夫只是走程序,豈有傷民之罪乎?”
謝無熾:“陳大人,晚輩已經再三禮遇請求,還是不願意收稻?”
陳清搭在太師椅上的手指輕敲,一派平靜:“不明白。”
另一間暗骯髒的牢房,孩子的哀哭,終於讓徐二不耐煩起來:“那錢你不是都拿著嗎?告訴他了沒有?”
人說:“拿著了,都在。”
“贓銀上刻著陳家的名字,還有名札,你都給他了?”
“給了。”
“那你還來哭什麼?”
一道閃電映亮了堂屋二人的臉,謝無熾取出袖中的贓銀和管家等人聯名的手書:“陳大人,念在您是傅相的姑父,大白崗行刺欽差的證據,晚輩一直沒拿出來。可陳大人卻毫無悔改之意。”
“這封名冊,是否要呈給陛下,請大人明示。”
“滿門抄斬,還是均田賦,請陳大人二選一。”
陳清手指停住,終於睜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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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一隻腳踏進府衙的門檻,天空“咔嚓——!”劃過一道龍一樣的雷電,嚇得後頸皮一炸,連忙往裡跑。
夏末的雷暴雨天氣前往往是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如今府衙中的樹木被吹得婆娑起舞,搖撼著,灰塵捲到眼睛裡,飛沙走石,彷彿天地都要傾覆了一般。
時書跑沒幾步,謝無熾大步邁出來:“走,讓衙門的差役也去割稻子。”
一道飛馬疾馳而出,早已奔向了莊家通知百姓。
時書坐在馬匹上,後鞭子一響,飛馬迅速出了城門而去,雷暴雨的前夕,空氣變得溼了不,充滿了一種世界末日般的暗氣息。
從道往外一看,軍戶正幫忙割著稻穀,軍令如山。先前自己家有田早已收割過的也被員起來,三三兩兩彙集在田地中,幫大家的忙。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許多小孩兒站在田壟邊玩兒,要麼拔草、捉螃蟹、踩水、搬石頭,開開心心地跑來跑去。
時書看著這個場景,突然明白,謝無熾說“調皮”是什麼意思了。
“快收稻子,快收稻子!下去下去!”
“明天就要下雨了,今晚一定要把稻穀收完,不要沾水!”
“快去快去!十萬火急!”
全都被趕到田裡,時書也跳到了田中,將挽在膝蓋,出白皙的小和小臂,把收割好的稻子放到乾淨的地方。
謝無熾站在道上,沒有,和將領們還有莊戶說話。經此一戰,莊家對他都客氣了許多,伏低做小,不過也有一部分人站的遠遠的,顯然正於仇恨當中。
“謝無熾,已經不需要再下田了。”
百姓對謝無熾的印象沒得說,個個都歡天喜地。
這些稻子,從傍晚開始,收了整整一宿。時書拿著鐮刀就是一頓割,消滅黑暗似的,裡一直唸唸有詞:“如來神鐮——”
“降龍十八鐮——”
“咔!”
悶著頭就是一頓幹,幹得時書都忘了謝無熾的存在,索也不再找他。時間緩緩流逝,手臂和腳痠得要命。人羣疏散之後,夜中靜謐的天氣,時書累了躺在草上,眼前飛過一朵亮晶晶的小燈籠。他猛坐起:“螢火蟲嗎?”
時書追了兩隻,跟著點往前跑,眼前的林中出現了一匹緩慢的馬,馬上坐著行人。謝無熾掉了那服,換了件月白流紋的長衫,渾端正垂眼看他:“原來你在這兒?”
時書累得沒力氣,問:“稻子都收完了?”
“收完了,時書記。”
時書一挑眉:“現在幾點了?”
“快天亮了,辛苦了一夜,回去休息。”謝無熾扯了下脣,“你幹活是真幹。”
時書爬上了馬背,謝無熾便牽著馬。
時書:“你在潛安的任務,是不是完了?”
“嗯,諸多不易,結果還好。等稻穀曬乾便要徵收秋糧,徵上去就算完。”
時書說:“真累啊,回去想大睡三天。”
“接下來好幾天的雨,天氣不那麼悶熱,你想睡覺也好。”
懸在頭頂那把刀消失,兩個人平靜地說話。時書想到什麼側過頭看他:“謝無熾,你是不是得請吃飯啊?慶功宴?”
“好,你想吃什麼,現在先請你。等巡了全國,回東都再請你。”
“那我要想想……”
想著想著,時書倒在馬背上,居然在顛簸當中睡著了。走到別館門口,李福上前道:“大人,可算找著公子了?讓小的來扶吧?”
“走開。”
謝無熾給時書抱了下來,分開雙抱小孩的姿勢,看得李福瞳孔,慢慢往後退了一步,悄悄擡起頭看。
謝無熾駕著時書的兩條,在腰際晃盪,出兩條白皙筆直的小。時書睏意中茸茸的腦袋悶在他懷裡,一隻手搭在謝無熾的肩頭。
李福心裡暗自嘀咕:“看到過這種姿勢,但是在春宮圖上看見的啊……這倆兄弟,實話實說的話,長得並不像親兄弟。”
“接兩盆熱水。”謝無熾說。
李福:“是。”
熱水打進來,李福還要進門收服,便見門“哐”一聲關上,過白紙的窗眼,只能看見晃的人影。
“防誰呢?下人有什麼可防的?我就一個奴才。”
李福留心聽了片刻,聽到了一丁點濡溼的水聲,像什麼東西吻合舐的靜,接著就是他們家二公子睡醒的聲:“謝無熾!你出生!”
誰家親兄弟喊哥哥直呼其名?什麼出生?
但二公子似剛罵了一半,話頭就被堵住,再換聽不清分不明被抑的濡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