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夫人眼窩深邃。

因爲上了年紀，那雙眼看著平靜，但難以掩飾銳利，似乎一眼就能看人心。

衛廷進門後，昂首闊步走過來，角還掛著微笑。

“祖母，孫兒來給您請安。”

衛老夫人見到衛廷，臉上反而更加繃，還在因他昨日在早朝公然求娶紀氏一事，心有不滿。

衛廷不怕的冷臉，哄著老太太道：“祖母，是誰惹您生氣？孫兒這就把他綁過來，毒打一頓，讓他再不敢這麼放肆。”

“除了你，這個家誰還敢這麼放肆。”

看著一表人才，軍功赫赫的孫兒，衛老夫人的聲音如同寒風掠過古木，不帶毫溫度。

“你到底看上紀五什麼？”

衛廷想都沒想，乾脆道：“看上知書達理，事得，又溫可人。”

“事得？”

衛老夫人冷笑一聲：“事得會在軍中追著你不放，還會在沒有婚時就生下孩子！”

衛廷之所以會認下孩子是他的，還在朝堂之上求娶，除了藉此能夠在求娶紀青梧一事上減阻礙之外。

還有一個原因，正是衛老夫人。

老太太古板守舊，立了一輩子規矩，要是知曉孩子是旁人的，定然不會同意紀青梧進衛家的門。

他臉上的神溫和：“祖母不相信孫兒的眼？您沒見過紀青梧，您要真見到了，一定會滿意的。”

衛老夫人的口氣堅決：“紀五要想進衛家的門，除非是擡進來做妾，否則我不會同意嫁進來。”

聽到這話，衛廷心中嘆氣，面上不顯，道：“祖母，紀家怎麼會同意家中的姑娘到我們衛氏做妾，宮中太后更不會同意。”

“你還知道紀家與太后同氣連枝？”

衛老夫人責怪道：“你若是真心爲宮中的荔如著想，就不該和紀氏一族的子有牽扯。”

衛廷沉默了半響，低聲道：“孫兒怎會不替妹妹著想。”

衛老夫人提到衛妃，見他垂下眉眼，心中就有些後悔。

衛廷語氣低落地懇求道：“孫兒好不容易有了想要娶的人，祖母就全我一回。”

衛老夫人見他執拗，自知他的脾，看著如清風明月般瀟灑，其實打小就固執己見又念舊。

想及當年舊事，衛老夫人也忍不住長嘆一口氣，還是鬆了口，道：“改日引我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紀五。”

衛廷垂下的眼中，倏然出了芒，角重新拉起弧度。

衛老夫人與孫子多年未見，心涌起幾分疼惜。

“你從北境回來，一路奔波勞苦，在家還沒睡個囫圇覺，快回去歇息。”

嬤嬤再次走進來，在衛老夫人耳邊說了什麼。

衛廷剛走到門邊，就察覺衛老夫人的氣息沉了許多，一雙老眼像是要把他的後背盯穿。

“你給我回來！”

衛老夫人語氣嚴厲道：“潘嬤嬤，你把這話對著他再說一遍。”

“是，老夫人。”

潘嬤嬤提高了音量：“紀家的五姑娘，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去街上逛，邊圍著不主獻的公子哥。”

“是逛過的脂鋪子裡的香膏和口脂盒子，現在標榜著是紀小姐用過之，已經賣上了天價。”

想到此景，衛廷就皺起眉，也沉下了臉。

他知道行事大膽，可回到臨安後，還行此舉，被這麼多人明目張膽地垂涎。

衛廷道：“待嫁衛家，我會管束好。”

衛老夫人的失浮現在臉上：“你確定想要這樣的子爲妻？”

衛廷臉凝重，但還是點了頭。

待他離開了院子，衛老夫人的形頓時像老了幾歲。

自言自語般說道：“難道真的是之前那些事傷害他太深，他就尋了這麼個庸俗狐的，故意來氣我。”

潘嬤嬤道：“老夫人別多心，將軍多年在軍中，見過的姑娘十個指頭都數得過來，說不準是被五姑娘的一時蒙了心。”

衛老夫人嘆息道：“你不必寬我，我之所以會同意，就是因爲看清了他眼底的決心，他做了決定的事，已經不是我這個祖母能勸得的了。”

隨後，衛老夫人摘下頭上的抹額，由著潘嬤嬤扶去牀上休息。

緩慢行走間，又問道：“明日去寒山寺供奉菩薩的經書和念珠，還有還願的貢品可有備好？”

“早就備下了，請老夫人放心。”

*

紀青梧出街一趟，最後還不忘去正在改造的醫館，盯盯進度。

米振川見到的面，初時還沒敢認，在說了幾句話後，才認出來。

“五小姐，今日可真是”能言善道的米掌櫃一時也有些詞窮。

只覺得豔得令人不敢直視，看了一眼就會生出歪邪的心思。

米振川刻意迴避著，偏著頭道：“五小姐，據您的吩咐，除了三樓，其餘地方已全部打通。”

紀青梧早已習慣了衆人投來的各目，神如常地說道：“米掌櫃，所用到的櫃子能用金屬的，就不用木質的，木質易黴變，不利於藥材存放。”

米振川心中佩服這位五小姐心思細膩。

就在這時，兩名男子突然推門闖。

走在前邊的年輕男子未說話，負手而立，後之人上前一步，看樣子像是一主一僕。

“這裡不是酒樓？怎麼七八糟的。”年紀大些的男子道。

他們看打扮像是臨安本地的，但說起話來，這口音並不像。

米振川道：“這酒樓已經歇業，若是想吃飯，請另尋他。”

年輕男子和紀青梧的視線有片刻相撞，那人的眼睛，銀灰中帶了縷幽藍。

見到如此打扮的，眼神平靜，沒有激起任何遐思。

紀青梧迅速移開目，二人很快就離開。

若是在城中常住的人，怎會不知這臨安最大的酒樓已經倒閉？有這樣的樣貌特徵，紀青梧心中推測，應該是西縉的人。

就是不知他們來臨安是爲了何事，近來也沒有聽說有西縉使臣來訪，邊關戰事正張.

紀青梧又叮囑了幾句，打算帶著蘭芝回家。

剛出了門口，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影。

一見到，就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