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回頭看去，就見那些人大多都是面黃瘦，衫襤褸。

沒帶這麼多吃的，而且，給吃的也解決不了問題，想到正準備開工的另一個莊子，揚聲開口：“我沒帶太多吃的，幫不了大家所有人，不過，我可以給大家提供一份活計。”

用來制造香皂的莊子正好要開工，需要人手。

需要人，他們需要工作，剛好。

沈檸將莊子的位置告訴了這些村民：“……莊子離得不遠，明日清晨大家過去登記，每家能保證一名勞力有活干，讓家人有飯吃。”

周圍那些村民先是面面相覷不敢置信，直到有人說：“我認得，是罐頭莊子的東家，對伙計很好的。”

記罐頭給伙計的待遇已經出了名，聽到這里，那些村民才終于相信了，一個個恨不能跪下來磕頭。

沈檸擺擺手：“大家明日清晨早些過去，管事的肯定要篩選，到時候一切照實說就是。”

正準備上車回去，就聽到后響起一道怯怯的聲：“請問貴人，人也收嗎？”

沈檸回頭，就看到是個穿著紅長發披散的人……如果不是天還沒黑，周圍還有不人明顯認得這個人，就那艷紅的子白生生的臉，估計會嚇一跳。

“是慕夭，不接客了嗎？”

“噓，說是冒犯了客人被發賣了，如今了奴役，你沒看臉上都刻字了。”

“那還能回來？”

“說是主子準了一日假讓給家人送吃食銀錢的。”

沈檸也看到了紅子臉上明顯剛刻沒多久的字：奴。

大宣朝的奴役是最低賤沒有人權的存在，而臉上刻字的，則是奴役中最低賤的，是賤奴。

這是第一次見到奴役，還是臉上刻字，在主子眼中可能比不上一匹馬一條狗的賤奴。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樣子很顯眼，紅略偏了偏頭。

沈檸溫聲道：“不拘男，服管教能干活就行，但是要有家眷在這里，獨的不要。”

有家人要養的更需要活計，而且有家有小的，比獨來獨往的更可靠一些。

雖然做香皂不像吃食一樣要那麼小心翼翼，但能些潛在的危險自然更好。

紅怯怯說道：“若是貴人早來些年月便好了。”

剛說完，仿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紅連忙抬頭：“小姐菩薩心腸，我不是責怪小姐，只是覺得自己天生命苦……”

沈檸看著臉上還有跡的“奴”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頓了頓，從荷包里拿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外傷藥膏，涂在傷可以消腫止疼，送與你吧。”

紅怔怔看著，然后又連忙搖頭：“待會兒便要去主子家了，不允許帶東西的，小姐不必浪費。”

因為奴役勞苦卑賤，主家擔心奴役會有壞心，進家門的時候會搜，除了裳，別的什麼都不許帶……有的邪惡歹毒的主家甚至會讓奴役了再進門。

眼前子本生的艷麗，如今卻了沒有人權的賤奴。

旁邊都是男子，沈檸頓了一瞬，打開瓷瓶挖了一坨藥膏出來：“不嫌棄的話，我幫你涂點藥，也能些疼。”

紅眨眨眼，然后小心俯：“那就激不盡……勞煩小姐了。”

量纖瘦但比沈檸足足高了半頭，略低下頭時長發傾瀉，趁著紅，臉上刺得字竟顯出幾分凄來。

沈檸輕輕給涂了藥膏，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說了聲：“保重。”

上了馬車放下車簾，沒再往外看去。

一直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還沒看到的東西……但眼前這些太沉重。

這不是如今能承擔或者改變的，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看著這麼多人近乎麻木的苦難。

馬車緩緩駛離，紅子站在原地，抬手輕面頰傷，偏了偏頭，角翹起。

“謝謝小姐呢……”

“這個世界上，窮苦的人真的太多了。”

馬車里，沈檸低聲嘆：“對好多人來說，能吃飽飯，安安穩穩的活著都很難。”

二月騎馬走在馬車后，車架上只有元月一人。

想到自己一行人當初的境，若非遇到沈檸，他們如今怕是早都了葬崗里的孤魂野鬼了。

年氣息孤絕，語調卻陡然變得溫和：“都是小姐心善。”

更多的人其實并不會去看旁人的苦難，即便看到，也是與己無關，這是常態……可卻不一樣。

沈檸苦笑搖頭：“我也算不上什麼大善人，只不過……倒是想起以前讀過的一句詩。”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的前世讓深切到強大發達的國家是何等模樣，也知道人類一日日往前，會有怎樣無法想象的未來和可能。

可正因如此，才會覺得這些掙扎求生溫飽都難以為繼的人格外可憐。

他們沒有幸運的生活在那樣的時代，也沒有太多可能和機會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螻蟻般掙扎著生存下去。

或許，可以做些什麼呢？

沈檸安靜坐在那里看著馬車外逐漸沉下的夜，車廂外，年不發一語趕車往前，心中卻是一片溫。

從小在島上，他過得都是為了生存不擇手段自相殘殺的日子，如今能和正常人一般，他已經覺得這個世界很好了，他很滿足。

可有的人，已經做得很好，幫助照顧了很多人，卻依舊心懷悲憫……懂那麼多東西，輕而易舉就能賺大把的錢，完全不必看那些螻蟻。

可卻會因為這些人的苦難而和難過。

元月回憶著沈檸剛剛說的那句詩，他不懂詩文，只覺得那句詩很輕描淡寫，卻又心弦……

…………

罐頭莊子的活已經到了尾聲，同一時間，別的莊子的活計開始了。

沈檸之前收購的花瓣蜂蠟什麼的量很大，因為這次準備做的東西基本上都能用到。

香皂、香水、香膏，還有口紅……租了個特別大的莊子，已經從罐頭莊子上分了一批做事可靠的伙計過去。

流民村的人去的是流程最簡單也是產量最大的香皂作坊，雖然想給他們一口飯吃，但沈檸也很小心，在之前就再三叮囑過，招流民村的人，要確定有家有小的，且每家最多只要一人。

實在沒有家小且困苦的，可以分一點在莊子外清理運送垃圾，不進莊子的活計。

能力有限，只能在確保自己不會惹來麻煩的前提下，給他們一口飯吃，讓那些人不至于死。

香皂香水那些東西做出來后要展示和銷售，店鋪沈檸和蘇漣漪也準備好了。

蘇漣漪的榮康記生意勉強還行，以前可以傍，但如今和沈檸一起做生意，已經瞧不上榮康記那點利潤。

兩人一合計，將榮康記直接重新改造，又換了門臉，里面裝修唯清新的風格，店鋪門匾上則是三個秀人的大字：花楹雪。

小白眼也變了花楹雪的管事，手底下五個年輕俏的孩做伙計，的他見了沈檸就恭恭敬敬喊“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