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堯，母妃取的字。

他生在皇宮，得父皇喜，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金鑼綢緞。

宮里隨便一件東西都是稀品，抵得上尋常百姓十年收。

“阿堯怎麼來了？了嗎？”

“不不，想母妃了。”

“母妃也想堯兒。”

人雍容華貴，指尖捻起一塊梅花玉容糕，“嘗嘗。”

阿堯笑容純真，“真好吃。”

他想吃什麼便有什麼，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摘。

那時很快樂，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一切都變了。

那天，一隊兵卒圍住宮門，父皇打了母妃一掌，發了火大的火氣。

“你這個毒婦，竟敢用巫蠱之殘害皇子，枉費孤的一片真心！”

“來人，將宸妃押冷宮，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相見！”

母妃哭著求，“多年的誼，你知我的本，我怎敢做出這樣的事，請皇上明察。”

父皇不聽，“來人！帶下去！”

母妃被打冷宮，仆從們死的死，沒死的另尋他主。

頃刻之間，偌大的宮只剩下他一人，曾經的繁華不復存在。

阿堯下錦，換上糙的麻，吃了上頓沒下頓。

送來的飯菜不是廋的就是爛的，運氣好有咸菜。

剛開始，他不習慣。

想活下去，必須吃！

他了宮中的小明，沒人管，也沒人理，誰都不敢怒父皇。

白天與天空相伴，晚上與老鼠相伴。

沒人氣的地方，老鼠又大又多，軀比他的胳膊還。

阿堯害怕極了，對著空氣說夢話壯膽子，“別咬我，求你別咬我……”

老鼠有的溫順，有的兇殘，咬一口扯下一大口。

和老鼠相伴許久，他看一眼便知哪些老鼠會咬人。

這樣過了兩年，因為一個太監的讒言，父皇命人把他丟去寺廟。

“六皇子被邪附，需在寺廟修行五年，凈化的邪氣。”

阿堯知道，太監故意的。

他沒有能力反抗，只能流浪。

礙于六皇子的份，和尚們不敢對他怎麼樣，阿堯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

時間久了，和尚發現父皇厭棄他，暴真實的面目。

“你小子，在寺廟白吃白喝白住這麼多天，趕起來干活！”

阿堯蜷在墻角，雙手搭在上，眼中滿是驚恐。

“干什麼？”

“起來！”

胖和尚不懷好意地笑，“外面有一條河，今日挑滿水缸里的水，不然你別吃飯了。”

他丟出兩個水桶，將阿堯趕出去。

阿堯猶豫片刻，認命地往河邊走。

恃強凌弱，和尚們也不例外。

他太弱小，所以被欺負。

不去挑水，和尚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變著法折磨他，還不如出去。

如今了冬，地面鋪著厚厚的雪。

阿堯穿著單，穿梭在冷風之中，臉頰凍紫紅，腳底板磨出了。

他提起水，拼命地往回走，雙陷雪中，仍然不敢停。

因為，他想活下去。

一夜過后，阿堯發了高燒。

和尚們害怕他死在廟里，沒那麼過分，但總是辱罵他。

“廢一個！挑水都不會！你這麼廢，皇上才不喜歡你……”

阿堯開始會生氣，聽多了就不氣了。

他堵住耳朵，裝作沒聽見。

胖和尚掰開瘦弱的手，狠狠抓他的耳朵，“我跟你說話！聽見了嗎？”

阿堯不敢反抗，小聲道：“聽見了。”

他紅了眼眶，睫掛著晶瑩的淚珠，顯得孤寂又脆弱，令人心生憐惜。

胖和尚罵罵咧咧，“小小年紀慣會勾引人，我最煩這副可憐的模樣，裝給誰看呢？！”

阿堯搖頭，“慧靜大師，我不是故意不聽你說話，不太舒服……你別打我……嗚嗚嗚，我想父皇了。”

胖和尚：“去去去，接人去。”

阿堯嗯了聲，跑去打開寺廟的后門。

和尚們在外人面前吃齋念佛，人后卻大口吃，甚至和子做那種事。

一位妖嬈的子，扭著腰肢進屋，捂發出鈴鐺般的笑聲。

胖和尚一喜，抱著親來親去，毫不避諱旁邊的小男孩。

“你守門！”

阿堯蹲在門口，按住耳朵，忽略七八糟的聲音。

……

“方丈的佛珠不見了，誰了？！”

胖和尚做賊心虛，害怕被發現，立馬把鍋甩到那小子上。

“出家人不打誑語，肯定是這小子！”

“寺廟里只有他一個外人，我看見他鬼鬼祟祟溜進大殿。”

“佛珠一定是他的！”

阿堯拼命解釋，“不是，不是我。”

所有人都不相信，認定他了佛珠。

在皇宮幾年，他看盡人冷暖。

在寺廟兩年，他學會了裝可憐。

自始至終，他都是外人，一旦出事就可以丟出去的外人。

和尚們問：“把佛珠出來！快出來！”

阿堯不想再懦弱，一改常態的堅定。

“我沒，就是沒！你們就是打死了我，也找不到佛珠！”

胖和尚添油加醋，“這小子一反骨，難怪皇上不要他。”

“打！打到他服為止！”

鋪天蓋地的拳頭捶下來，阿堯死死咬住下，堅強地不哭。

父皇拋棄了他，所有人都不要他。

活著干什麼，不如死了。

阿堯閉上眼，等待死亡來臨。

沒有等到黑暗，等到了他的救贖。

那人白勝雪，宛如畫中的仙，擊退了和尚們，救了他。

道：“起來，你可愿跟我走？”

愿意，當然愿意。

可是，他害怕再次被拋棄。

猶豫時，強地從和尚手里帶走了他。

從此，阿堯換上了新服，吃上了熱飯熱菜，有了師父。

還有一個討厭的家伙，總跟他爭師父。

師父是他的，誰也不許搶。

在道觀，阿堯到了久違的溫暖。

這里就是他的家，師父是他的家人。

他會努力長大，保護兩人的家。

他錯了，還是保護不了。

師父走了，師父也不要他。

阿堯孤一人，回到了冷冰冰的皇宮。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他跟著師父學了許多，有能力保護自己。

父皇病了，臥床不起。

母妃老了，郁郁寡歡。

不久后，兩人離世。

阿堯登上高位，時刻牢記師父的教誨，盡心盡力治國。

“陛下，該歇息了。”小太監捧著一杯茶，小聲提醒。

阿堯了眉心，“還沒消息？”

太監：“沒有。”

阿堯深嘆一口氣，“你到底在哪？”

太監好奇，“陛下，你每日都要問一遍，奴才斗膽問一句……是誰？”

阿堯苦笑，“是我唯一的親人。”

當上了皇帝，他還是不開心。

父皇母妃相繼離世，師父不知所蹤，他如從前那般孤獨。

都走了，他也不想活。

……

“原來是這樣！！”

“師父是為了天下，沒有不要我。”

“我還以為，你故意躲著不見阿堯……傻師父，笨師父！”

阿堯自言自語，發泄抑許久的。

他盯著生死簿，仿佛要盯出一個，攥著那一頁的指尖逐漸泛白。

上面的字刺眼，他一氣之下想撕了！

崔鈺急忙阻止，“凡人無法改生死簿，你撕了也沒用。”

他的話如一盆涼水澆在心頭，阿堯清醒了。

“誰可以？”

“酆都大帝。”

崔鈺勾起一抹怪異的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你有當酆都大帝的潛質，要不要試試？”

上任酆都大帝在大戰中隕落，地府的事務全在他上。

崔鈺忙的想跳忘川河。

阿堯一紫氣，極大可能為酆都大帝。

地府有老大，他不會這麼忙，一舉兩得。

崔鈺勸道：“試試不吃虧。”

阿堯目堅定，“我一定會當上酆都大帝，改寫生死簿！”

事實證明，崔鈺沒看錯鬼，阿堯無論做什麼都十分出。

當人時為九五至尊，當鬼差時勾的魂最多，以最短的速度神。

如他所愿，地府終于有老大，他終于解放了，哈哈哈。

還沒笑完，崔鈺聽到一句噩耗。

“我要去找，地府給你。”

崔鈺笑容消失，按耐住罵人的沖，耐心地問原因。

阿堯道：“回不來，回不來……”

崔鈺咬牙同意，“早去早回，我會想你的，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會回來的，一百年，最多兩百年，加油干。

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五百年。

有崔鈺守護地府，阿堯非常放心，他親自跳回，尋找師父的影。

嘎嘎嘎！

一只烏站在樹枝上，羽是靚麗的黑，與夜完融合。

阿堯抬頭，一鬼一的目匯。

“嘎嘎嘎！嘎嘎！！”

烏似乎很害怕，張開翅膀往上飛，使出了吃的力氣。

不能讓它跑！

阿堯腳尖輕點追上去，手指即將的羽。

烏忽然調轉方向，一頭撞到樹上，死翹翹了。

“笨蛋烏，和師父一樣笨。”阿堯小聲吐槽，“你死了，我倒是省事。”

他撿起烏，前往下一個時空。

師父的靈魂碎了很多塊，魂力不足變不人類，只能變小或者植。

阿堯見過石頭師父、小草師父、烏師父等等，下一個師父是什麼樣呢？

石頭掉進河里，小草被風吹斷，烏一頭撞死，下次師父怎麼死？

阿堯嘆了口氣，行走在大街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街道擺滿了各作，眾人開心地賣，閑時聊兩句。

“今年收咋樣？”

“一般一般，我六十三，干不了，兒子兒又不聽話，不知死了去天上還是下地獄。”

“呸呸，別說喪氣話。”

“人固有一死嘛，聽隔壁說書的夫子講，人死了變鬼，走黃泉路去鬼門關報到，然后接審判，去天上還是地獄由閻羅王大人決定。”

“說的那麼真，好像你去過一樣。你說說，閻羅王長什麼樣？”

“傳說閻羅王極丑，總戴著面，他有四只眼睛，八張，十六條手臂，鬼見了魂飛魄散，人見了不得好死……”

阿堯停下，靜靜地聽。

他不丑，也不嚇人。

“喵嗚！喵嗚！！”

一只貓從桌底下沖出來，往那個說閻羅王丑的人上撞。

“哪來的野貓？”那人捂住手背上的抓痕，提起貓的后頸皮。

“這年頭，貓都敢欺負人。”

“喲，這貓的，捉條蛇一起燉。”

“龍虎斗，大補！”

貓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拼了命地掙扎，發出凄厲的聲。

“喵喵喵！！”

“不準！”

那人不耐煩吼道，一掌拍過去，手臂卻被奇怪的力量擊飛。

貓貓趁機逃跑，夾著尾，跑兩步回頭看，生怕壞蛋追上來。

忽然一輕，四只爪子遠離地面，無論怎麼跑都跑不掉。

喵嗚，死定了！

貓貓回頭，猛然撞進一道幽深視線，全止不住抖。

這人好可怕。

阿堯將抱在懷里，溫地，“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冰冷的手拂過背脊，貓貓炸了，亮出鋒利的爪子。

到的抗拒，阿堯抱的更了，任由貓貓又抓又咬。

這點力道傷不了他。

阿堯拍了拍貓貓的頭，淡定地開玩笑。

“貓師父，抓夠了嗎？”

“不夠，回家繼續。”

貓貓自知跑不掉，尾一翹，嚇死了。

阿堯嘆氣，取走師父的靈魂。

差不多，該回地府。

崔鈺每天來閻羅殿，看看酆都大帝有沒有回來了。

今日，閻羅殿終于有變化。

他興地起迎接，“這次待多久？”

阿堯道：“齊了。”

崔鈺激到發抖，馬上匯報各項的事務，“你才是老大，地府給你，我放幾天假，出去旅游……”

阿堯打斷，“剩下最后一步。”

崔鈺反問：“不是齊了嗎？”

阿堯只是道：“還需一世回。”

崔鈺松了口氣，“這簡單，你把所有的靈魂放進回境，等下一世結束，以鬼的狀態來地府，你們就能見面了。”

“我一刻也等不了，我要去找。”阿堯毫不猶豫，以回。

“崔鈺，再幫我一次。”

“地府給你，我放心。”

崔鈺想罵鬼，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聽過阿堯的故事，這孩子太苦了。

算了，姑且再相信一次。

干了幾千年活，不差這一百年。

此后，崔鈺像往常那樣，每天來閻羅殿翹首以盼，等人回來。

“酆都大帝，你快回來！”

“怎麼還不回來？”

“我要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