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一路都在啃干饃饃。」俞知自己乾淨那星點淚,「對了,府門外還有個將軍的親兵,王二虎,是他送我回來的,記得讓曹叔好好招待一番,別讓他就這麼累著回衛所。」
遊魂一樣,腳步飄,飄到了湯泉間。
等沐浴過後,洗去一疲勞,又用了些吃食。平日就不是慣了晝夜顛倒的人,很快就沒撐住困,等睡醒過後,竟然到了天黑的時辰。
薛慎應該早跟隨陛下,班師回朝了。
俞知碟坐起來,看到梳妝檯側的白瓷瓶。
搜集這些梅花雪水的時候,還在同薛慎彆扭,薛慎在後等著,看一點點把花瓣積雪掃走。可惜來不及等到爹爹生辰,當禮送去了。
坐著想了一會兒,又生出用驛站寄送的想法,宦人家使用郵役寄私人件,得再加錢。
品級高的,有權用更快的郵役。
薛慎能用的,應該比阿兄還快。
俞知喊來廚娘,吩咐做幾道薛慎吃的菜,找衛鑲去金吾衛所遞了消息,「問他何時回來?」
衛鑲打馬來回,很快回稟:「將軍說今夜不回府里用膳,大娘子不必等,還說夜裡趕車疲勞,讓大娘子晚膳後,最好早些休息。」
俞知愣了愣,不知薛慎不回,是真的有事,還是……因為同他鬧彆扭才避開的。
已經沒有生氣,只是,獨時做不到像往日那般自然放鬆。繼續問衛鑲:「拜祭剛剛結束,朝廷里還出了什麼重要事,要他連夜值守嗎?」
衛鑲亦有幾分疑,不知該不該告訴,還是坦白道:「我去傳話的時候,正聽見將軍與同僚在調換值守的時辰,說要把明日後日都空出來。」
空出來,又不回將軍府,要去哪裡嗎?
俞知心頭空落了一瞬,擺擺手讓衛鑲下去。廚房送來香味俱全的飯菜,福滿樓廚娘手藝依舊出,只是吃得很慢,一粒粒米數著似的。
夜裡就寢,旁擺著多出來的那床枕頭錦被,存在變得強烈起來。俞知手按上去了,閉上眼,想到薛慎在祭壇給安排馬車時的神。
至多,後日再找人問問薛慎吧。
俞知打定主意,鑽進了屬於自己的那條錦被里,連夢裡都是馬車裡的搖搖晃晃,髮髻上又有些拉扯,像元寶平日裡給穿戴打扮。
雙眸半睜半閉,看到指示三更半夜的刻,放心地睡過去,又睜開,寢室燈火點亮,元寶是真在給自己梳頭穿戴,已經收拾出了出門的模樣。
「元寶?」俞知茫然地看向了。
元寶一手拿著個小皮革袋子,一手拉起來,推出寢屋,帶到將軍府門外,「是將軍吩咐的,給小姐簡單穿戴,他就在府外等候著。」
將軍府外一條寬敞的青石大街。
霜白月流淌,落下一人一馬兩道影子。
薛慎牽著追電,原本那套烏金馬鎧換更寬大的雙人馬鞍,他朝出手來,問的問題卻是「今日攏共睡了多久?」
「算上白日的,快四個時辰 。」
「夠了。」
薛慎雙手鉗住腰,輕輕鬆鬆把抬上馬,在馬鞍後部坐下,自己隨即也翻上來。
「薛慎,這是要去哪兒?」
「去到就知道了。」
「這個時辰,還能出城門嗎?」
「能。」
薛慎帶著,一路持令牌,穿越了城門。
追電颯踏如風,奔走如電。
兩側樹影濃黑,在墨藍天幕下,飛快模糊連綿不斷的曲折掠影。夜風清寒,被薛慎寬闊後背擋去了大半,手拽著薛慎腰側的料,呼吸間是林道里的清野氣息,馬背上顛簸比馬車更甚。
追電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坐不穩。
「薛慎,騎得太快了。」
「你抱我。」
薛慎沉聲道。
俞知雙手摟過去,箍了他的腰,疾風吹翻的兜帽,揚起潑墨一樣的髮。偏頭,臉完全在了薛慎寬厚的背上,擋去風沙塵土。
薛慎馬不停蹄,前面經過三個驛站都不停留。
直到第四個,帶著換馬,爾後又再換馬,把乾糧和水囊塞給在馬背上用。
俞知記不得換了幾匹馬,只記得藍紫的天邊燒出了一線橘紅,愈發盛大,有一刻鋪天蓋地般,比晚霞更熾烈。爾後,天幕就明亮了起來。
最終,薛慎帶跑到了不知何地的江邊。
碼頭掛著的木牌,寫著鷺津渡三個字。
木牌下有一行人,輕裝從簡,鮫青的夾棉直裰和厚褂子,龍葵紫的雲綢裳,悉到眼眶發熱,是看兩道背影,就生出一親切來。
薛慎帶下馬,從馬鞍掛的皮革小袋裡頭,翻出一隻小小的白瓷瓶,塞到手裡,「去吧。」
俞知囁嚅了下,說不出話,攥瓷瓶,大步跑了過去——「爹爹,阿娘!」
江邊風,在明晃晃的日里氳出水霧。
薛慎立在樹下,瞇眼看,不捨的小娘子撲進了家人懷裡,說了一會兒話,又指指他的方向。
告別時分,總是漫長而短暫。
小娘子拉著阿娘的袖晃了晃,再不捨得,也要將雙親送上船。白瓷瓶如願送出去,人兩手空空揪著擺,垂著腦袋,慢慢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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