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雖然格文靜寡言，阿縈卻看得出來是個極要強的中人，盡管多次開導，仍是不愿將自己的痛苦與脆弱展于人前。

阿縈出月子那會兒張氏的胎位差不多剛坐穩，前幾個月便三五不時地去幾趟平江伯府與張氏說話解悶兒，聊天時張氏話語間對趙炳安的態度也變得愈發冷淡。

當初張氏和趙炳安的寵妾曼兒幾乎是前后腳有了子，后來張氏這一胎坐穩了，曼兒那一胎卻四個來月就流了，曼兒便空口污蔑腹中胎兒是死于張氏之手，并多次哭求趙炳安替做主。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隨后趙炳安果真去質問了張氏，兩人大吵一架，把張氏半夜氣到險些小產，幸好大夫趕來及時，才保下了這一胎。

阿縈和裴元嗣第二日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張氏已經恢復了清醒，裴元嗣替趙炳安把事查明白，曼兒的丫鬟招認曼姨娘腹中的胎兒本就先天不足，孩子是自行流掉，再栽贓污蔑給張氏，想以此來博得夫主的憐惜和疼。

真相大白，趙炳安十分愧疚地站在房門外和張氏道歉，而張氏心灰意冷，拒絕見他。

夫妻兩個吵架外人從來只有勸和不勸分的道理，阿縈只能先臭罵了趙炳安一頓，再替趙炳安向張氏說了一籮筐好話。

但從那之后，張氏和趙炳安夫妻兩個的便淡漠到幾乎于無了。

阿縈嘆了口氣，點到為止，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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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孩子們都跑出去了玩兒，昭哥兒回房和娘吃，眷們便群結隊去了小花園子里聽戲賞花，張氏有些疲累，阿縈就扶著去了錦香院的小榻上躺著歇息片刻。

路過歸仁院的時候想進去看看昭哥兒有沒有哭鬧，阿縈便繞了條小道，從錦香院后頭過一條抄手游廊，游廊盡頭有一塊空地，空地中栽種著一片翠竹林，一脈清泉自墻底流出，百竿修竹正隨風簌簌而，徐湛就隔著那脈清泉與遙遙相。

他形修長拔，如芝蘭玉樹，玉無瑕，這兩年嘉帝賞識徐湛，徐湛從正七品無定員的翰林院編修一路升為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講，今年開春又擢升其為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

歲月如梭，白駒過隙，四年不過忽然而已。

“我定親了，”徐湛著輕聲道：“是次輔商閣老的兒，在家中行四，名為四娘。”

阿縈沒有毫驚訝，臉上出真心實意的笑。

“徐大人，恭喜你了，”屈膝向徐湛施禮道：“祝你與商四娘子早結連理，舉案齊眉。”

徐湛深深看著，到口中的話又咽了下去。再詢問裴元嗣對好不好這樣的話毫無必要，此時此刻的他只能對送上一句同樣的祝福，他明白，今日之后，兩人將再無集，形同陌路。

“縈娘，你也是。”

阿縈淡然一笑，拐游廊，纖細窈窕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徐湛的視線當中。

……

佳木蔥蘢掩映著鵝卵石的小徑，小徑盡頭的墻下擺著一只廢棄的大鐵門，頭頂上日頭正盛，薛寧婉就蹲在大鐵門前和綏綏說笑。

拿出帕子手想替綏綏額頭上的汗珠，綏綏本有幾分不耐了，見狀迅速警惕又靈巧地將頭一偏推開，大眼睛瞪著道：“你再來煩我，要是等會兒大姐姐和昶哥哥捉住我了我就賴你去告爹爹和娘親！”

薛寧婉臉一沉，這臭丫頭小小年紀就這麼鬼靈，長大以后這還得得了，看看這張臉，以后肯定跟娘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狐子！

綏綏說罷便不再理會薛寧婉鉆進了那廢棄的大鐵門間隙，薛寧婉盯著那扇廢舊生銹的鐵門，心想如果這扇鐵門此時咣當一聲倒下去，里面的那個臭丫頭一定會被砸個半死。

想著，便走近了那扇鐵門，眸慢慢地瞇了起來。

“站住！”

突然后傳來一道子的怒喝聲，薛寧婉心猛然一跳，尚未來得及出的手便猛地停住垂在了側。

“娘？”

綏綏毫不知自己適才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歡喜地從鐵門里頭鉆出來撲進娘親的懷里，阿縈一把抱起綏綏，薛寧婉收拾好緒，轉過若無其事地笑問：“姐姐怎麼也在這里，姐姐是來找綏綏的嗎？這孩子真是調皮，我讓別往這鐵門下鉆，回去找個涼，偏不聽。”

阿縈卻冰冷冷地看了薛寧婉一眼，抱著綏綏轉就走。

“我的孩子，還不勞表姑娘費心。”

薛寧婉難堪地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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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嗣從前院回來的時候，聽到屋里寶貝兒嗷嗷的大哭聲，心一，連忙快步走進去。

阿縈一臉怒容地坐在床上，周圍的丫鬟們噤若寒蟬，綏綏則趴在地上滾來滾去地哭個不停。

裴元嗣上前將綏綏抱起來，先給兒用帕子抹去淚兒，和悅道：“怎麼了，是不是又淘氣惹你娘生氣了？”

一面說一面覷了阿縈一眼。

綏綏立馬和爹爹告狀，控訴娘親對好兇把罵哭，小娃真真是委屈極了。

裴元嗣大約從這孩子的哭訴中大概了解了事的原委，只是阿縈正在氣頭上，裴元嗣也不敢惹阿縈，趕抱著綏綏去了梢間哄。

兩刻鐘后，哄完了小娃的裴元嗣從梢間回來。

阿縈這會兒悶悶地趴在床上，裴元嗣拉開帳子直接攔腰抱起到懷里，阿縈就生氣地捶打他，杏眼都氣紅了，那模樣簡直和綏綏耍賴皮的時候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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