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對他的母親是有愧的，對犧牲了自己的一輩子救他和自己家族的繼母也是有愧的。

這場聯姻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是贏家。

但那個時候的雲殷，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是覺得很噁心。

背叛了母親的父親很噁心，明明對他很好很漂亮的小姨也很噁心。

他大鬧了一場，大冬天的被罰跪在雪地里。在那一天，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在一夜之間長大。

李昭漪看著他，聲音很輕：「後來呢？」

「後來麼？」雲殷道，「後來就都知道了，也覺得怪沒意思的。」

還是覺得噁心。

只是噁心的對象了這權力傾軋、勾心鬥角的鬥爭，這腐朽的王朝。對於的人，反而沒有了原先的抗拒。

只是那個時候，他已經真正長大了。

「我爹後來跟我道歉了。」雲殷說，「他說他對不起我娘，也對不起我繼母，更對不起我。我跟他說沒關係，我也沒怎麼在乎過他。」

他頓了頓，「我繼母……」

「我那個時候也對不起的。」他說，「還好後來有了雲瓏，應該多會覺得安一點。」

他笑了笑：「雲瓏也知道這些。我一直覺得他太善良了，其實我當初這麼誤會他母親，他不該給我好臉的，但他還是認我哥。我繼母養他養得很好，所以現在，大家關係都還不錯。」

關係不錯，但也只是不錯。

錯過了最能培養的那幾年，到底不能像真的家人那樣親無間。

雲殷垂了眼。

他已經很想起舊事，還是那句話，很沒意思。

他改變不了任何，只是徒增無力。

他也不打算讓李昭漪看出他現在不算很好的心，正打算找個藉口離開，袖子卻被拉住。

李昭漪的臉上看起來很有些糾結。

頃，他鼓起勇氣，踮起腳，輕而快速地摟了一下雲殷。

雲殷：「……」

雖然他很期待李昭漪的投懷送抱，但這個擁抱顯然不是他想要的那個意思，他失笑：「陛下這是在安臣？」

話是這麼說，心裡到底有些容。

說到養得好，陸重何嘗又不是把李昭漪養得很好。

就聽李昭漪說：「想要抱抱那個時候的你，但是……抱不到。」

「是作為朋友的安。」他有些笨拙地試圖澄清，然後道，「不要難過，雲殷。你很好，不是你的錯。」

他說：「師父說，好人離開了，就會變天上的星星。你娘會看著你，我娘……我不知道現在願不願意看到我，但是師父說，懷著我的時候，也曾經很期待我的出生。」

「我們好好活著。」他說，「們看到，也會很開心的。對嗎。」

話音落下，他被摟一個悉的懷抱。

雲殷摟他很，像是要把他死死地嵌在懷裡。

李昭漪有些不過氣，但他還是努力在息的間隙出了手。

他輕輕地在雲殷的背上拍了一下。

是無聲的安。

第章

他們擁抱了很久。

一直聽到耳邊傳來腳步聲，雲殷才回過神，稍稍放開了李昭漪。

放開了也沒完全放開，虛虛地攏著，經過的侍從嚇了一跳，慌地行了個禮，看也不敢看便匆匆離開，兩人卻都沒什麼心搭理。

李昭漪重複了一遍：「不要難過。」

雲殷說：「不難過。」

然後他李昭漪的臉，不輕不重的力道。

李昭漪被養出來的臉頰被他得變形，他用眼神瞪他，就聽雲殷說：「笨笨的。」

他知道自己過去的經歷影響了他的格，但他從不覺得這是理由或是免死金牌。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和其他無關。

他只是覺得李昭漪很笨。

明明自己比誰都慘，明明安的對象其實當初也因為一己私慾傷害過他，但還是會用盡全力氣同別人的痛苦。

這麼笨，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

陸重到底是怎麼教的。

他的眼神很深，李昭漪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說懵了，反應過來之後臉都氣紅了。他要推開雲殷，雲殷也沒攔他。只是李昭漪臨走出幾步，雲殷喊住了他。

「不當朋友。」他說。

他還記得李昭漪說的那句「作為朋友的安」。

他得糾正。

李昭漪：「……」

他說：「隨便你。」

他走了，雲殷留在原地。

頃，他角勾了一下，抬起頭，看到了不遠連綿的山巒，和晴好的日空。

又過了兩日，他們到達了應錦城。

城外花團錦簇，正是春日，花開的好時節。馬車停在了郊外，照顧到李昭漪是初次下江南，大部分侍從都先行回了府，只留了極的暗衛隨行。

李昭漪跟在珩舟的後，跟他一起走在小橋流水之間。

一時之間，見過的畫、念過的江南煙雨，都了眼前朦朧麗的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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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李昭漪走在路上，只見這裡的建築都是依水而建。

商鋪林立，茶坊欄柱上的浮雕和花紋緻華，有三兩婦人在河邊言笑晏晏地浣洗服，通向河水的石階邊上，停靠著幾座暗香浮的畫舫，看上去秀溫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