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一旦狠了，就得往咱們這邊跑。冬牧場裡這麼大的畜群，不知要為多野的目標。」

莊珠扎布老人干嘬著老菸袋，開口道：

「把駐地里的狗都送到幾個棚圈裡去吧，以後不能只留飼養員一人守夜了，太危險。每天晚上多派幾個青壯，背著獵槍一起守著吧。跟陳木匠他們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棚圈加固一下。

「小梅那院子裡也多，那院子也太矮了，院子又靠著後山，野要是從後山過來，居高臨下往院子裡蹦，那就完了。那一院子的牛羊鴨呢，小梅和秀玉那小同志到底是倆姑娘，我有點不放心。

「要不就讓阿木古楞過去跟他們住，他年紀輕，不落口舌，又能頂事兒。」

「我跟小梅商量一下再說吧，自己會用槍，也厲害的。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讓置在危險中，這一生產隊的牛羊馬啥的，都得靠看顧呢。」大隊長抹一把額頭，「實在不行就讓昭那木日把氈包紮到知青小院邊上去。」

在大隊長和莊珠扎布老人擔心林雪君的安全時，林雪君屋火炕火牆燒得暖暖的，從窗口跳進側臥躲風雪的老母照舊在下蛋。

爐灶上燒著鍋茶，從那哈塔部落背回來的冰坨鹿還沒喝完，等鍋里的水燒開，到屋外冰桶里取一塊鹿丟進茶鍋，暖烘烘的室便有了香。

為了節省燃料，林雪君將阿木古楞拽到瓦屋裡取暖，多個人屋裡也更暖。

秀玉蹲在門口炮製藥材，林雪君坐在炕桌這邊趁記憶中的知識還沒忘記，一一記錄在自己的本子裡。反正本子很多，各報社出版社送過來的信紙和本子多到夠全生產隊的孩子寫一年作業。

阿木古楞坐在炕桌另一邊盤畫畫，《圖鑑》2的任務畫完後他又自由了，想畫鳥就畫鳥，想畫昆蟲就畫昆蟲。

這次他沒用林雪君幫忙，自己就給新畫擬了題：畫益鳥。

據杜川生教授寫給林雪君的信中對益鳥的描述，加上他自己的記憶，他畫出了各種益鳥的樣子，包括翅膀、喙、爪子等特徵。在畫的邊上，他還會一筆一劃用自己一直努力練習的漢字在邊上做該鳥習和築巢方法的標註。

房間刷刷響的都是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錯著秀玉指尖落中草藥的窸窣，與火焰呼呼燃燒的自然響。

寧靜的暖室外，忽然發出一陣砰砰響，伴隨一聲犬類慘嚎。

林雪君嚇得啊一聲從炕上跳起來，趿拉上室棉鞋便往外跑。

秀玉在門口，最先裹上棉襖拉開門，可先邁出屋的卻是拉住林雪君、後來居上的阿木古楞。

年戒備地邁進院子，林雪君和秀玉的腦袋分別從他左肩和右肩後探出來，一起往院裡看。

慘嚎的是在院子裡玩雪的小小狼，屋頂積了好幾天的雪被風吹落，一塊一塊地往下掉，砸到了沒來得及跑回狼窩的小小狼。

房頂的雪噼里啪啦往下掉，三個人站在屋檐下靜靜地看這小型『雪崩』。

牛棚被雪塊砸得噼啪作響，院子裡半個小時前阿木古楞蹚出來的路再次被掩埋，揚雪遮蔽了所有人視線，院子外的屋舍、樹影全消失了。

知青小院仿佛於一個空白空間，為一座僅剩三人的孤島。

直到屋頂的雪落盡了，阿木古楞才走進院子，用掃帚掃落牛棚上的積雪，扶正被砸歪的木板。

三人一起在院子裡重新蹚出幾條路，院外的白茫茫中忽然浮現一團又一團模糊而詭異的黑影。

林雪君拄著鐵鍬盯著那一團團黑影靠近，漸漸辨認出了駝鹿、牛、羊、狍子和馬的形狀。

雅爾最先衝出迷霧，朝著哞了一聲。

看樣子山上也刨不到什麼吃的，雅爾帶著隊伍回家找飯吃了。

戴著大手套的右手扶落雅爾頭上背上的雪霜，接著是拱開駝鹿弟弟湊到林雪君面前的小紅馬。

明明那麼大一匹駿馬了，卻還是喜歡拱著讓。

林雪君仰頭撓它的下，它便仰著腦袋。後面駝鹿弟弟和羊嫌它礙事，它便挪開屁讓開路，腦袋卻還是著，要林雪君繼續撓。

一旦林雪君的手停了，它便低頭拱以示催促。

不養馬之前，林雪君從不知道這種看起來英俊飄逸、沉靜驕傲的，居然也能這麼會撒搗蛋。

每次小紅馬搗蛋，雅爾都是縱容的。無論小紅馬怎麼鬧，雅爾都能恬靜地默默它馬臉。

只有蘇木能治得了它，每次蘇木走過來一轉向，拿屁對準小紅馬，小紅馬就顛顛跑了——它怕蘇木尥蹶子踢它。

在小紅馬跑回院子前，林雪君一掌在它屁上拍了下。這才轉頭抱住蘇木的脖子，用力拿臉去蹭——用自己的熱臉蘇木涼冰冰的大馬臉。

大黑馬現在也習慣了林雪君的親熱，被帶進雅爾和人類的社群，它不僅習慣了人類毫無邊界的和擁抱，也漸漸學會了用人類理解得了的方式與他們相。

在林雪君用臉它時，它非常給面子地沒有跺足撇頭，而是像小紅馬一樣轉頭去叼林雪君的頭髮。果然逗得林雪君又躲又笑，屢試不爽。

待林雪君終於鬆了手，大黑馬這才高昂著腦袋步走進院子——哼，小小人類，被聰明的黑駿馬拿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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