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醫他們給其他馴鹿做手期間，林雪君也一直在邊上。

左手執本，右手執鉛筆，一邊看他們做手，一邊做記錄——不用開刀，就能專心寫點調研、實報告了。

【關於多頭蚴病可通過母傳染給崽的分析】

【關於多頭蚴病寄頭部外，還能寄生生皮下、等的實例記錄與分析】

【……鵝卵大腫，包囊有150餘粟粒大的白斑點，為多頭蚴尾蚴……】

【……寄生在不同部位，病畜的不同反應分別是……萬應散的配方為……檳榔的作用是……】

一頁又一頁地翻，站在邊上的學員們要好半天才能磕磕絆絆記一兩句話，瞧著林雪君一會兒一頁一會兒一頁，逐漸心急起來，這大冷天裡，慌得腦袋上一層一層地冒汗。

怎麼人家林醫什麼都會，還能記這麼老多東西，他什麼都需要學、什麼都需要記，卻還只記這麼點呢？是不是他還不夠努力？

將鉛筆了，他又憋好半天，臉都憋紅了，忍不住探頭往林醫的本子上看——到底記啥呢？咋筆疾書的呢？

林雪君關於這兩天工作的經驗，和針對多頭蚴病的重點都已經全記下來，後面整理一下就能修研究類文章投稿了。

這會兒站在篝火邊，一邊陪著其他幾位醫做手，一邊寫起信來——暢所言，當然毫無遲滯，落筆如飛了。

【杜老師：

才收到您的貴重禮，就因為鄂溫克部落馴鹿生病的急診而趕到了河東部森林為馴鹿治病。這些大傢伙跟麋鹿一樣也被當地人稱為『四不像』，又像鹿又像馬，模樣十分神異。它們大多數都擁有一灰棕的髮，不過脖子有一圈兒灰白的髮，像是戴了個大圍脖一樣。它們呼喚夥伴和某些特殊境下會發出悠揚高的鳴，再搭配上巨大分叉的角，和沉靜仿佛察一切的眼神，真是最能象『大自然』的生靈。這次救治的中，有一隻純白的小馴鹿，當它走在參天的樟子松林中，踏著雪漫步時，我會覺得自己已闖仙境，遇到了世間不該有的。

好想把小馴鹿抱走呀，可是我的院子裡已經有兩隻巨型駝鹿了……

……真想仔仔細細向您描述馴鹿經過救治前後的樣子，因為它們的康復也多虧您幫我要來的手和珍貴藥材。謝您慷慨地雪中送炭，如今有了這些利，我已經敢用『如虎添翼』這樣的語了……】

在信件後面，又提及了一項使杜教授無比苦惱的研究項目，在未來十年，他將為這項目熬許多許多夜、掉許多許多頭髮、許多許多心。

如果能假裝偶然地給與一些關鍵思路，讓他的研究果提前面世十年……

在林雪君一邊暢想一邊書寫間，樊醫的第二臺皮下取出多頭蚴包囊的手已完。

放下針，他洗手後退到一邊，累得有些發怔。

耳邊噼啪的篝火聲中忽然響起幾聲鹿鳴，他回過神，轉頭向擋風棚外圍，那裡已經站了8頭做好手的馴鹿——全部行如常，開口主進食了。

他們一起扛過去了……林醫帶著他們把這一次的難題扛過去了！

四周圍著的學徒數量眾多，是同樣開過教學班兒的樊醫所沒見識過的。大家偶爾頭接耳，討論的都是上午林雪君做手時提及的一些手法或者關鍵點。

目忽然捕捉到蹲攪拌湯鍋的阿木古楞，樊醫忍不住慨：「林醫醫真是紮實啊，人也夠有韌勁兒的。」

大家都往後退時，還能靜靜站在原地，真不容易。

阿木古楞抬頭了一眼樊貴民，想起林雪君已經跟樊醫和哈斯醫握手言和了，他不能再說什麼不合時宜的批評的話去破壞團結，爺爺說了，要把朋友變得多多的，把敵人變得的。

如果自己順著樊貴民的話去沾沾自喜地接著夸林同志，似乎也不能很好地回饋樊醫的善意……

阿木古楞非常認真地思索了半天，才格外真誠地開口：

「你打下手幹得也好的。」

「？」樊醫乍然聽到這話，只覺得年是在諷刺自己。轉臉愕然地過去，卻見對方滿眼真誠，一本正經，完全是搜腸刮肚努力誇獎他的樣子。

一口氣憋在管里，梗了好一會兒，樊貴民才嘆口氣：

「多謝。」

對方會說謝謝，看樣子他的應對很不錯。阿木古楞點點頭，客氣地笑了笑。

「……」樊醫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嗯嗯兩聲轉去了老族長那一邊。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哈斯醫不敢跟阿木古楞講話了。

篝火另一邊，林雪君一時興起，用鉛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給杜教授寫了封有馴鹿味道的信。

收筆後揣好筆記本，手桌邊的最後一臺手也快完了。

長手臂，不疾不徐地走向擋風棚外，準備去幫忙照看馴鹿。

路過社員們剛運進來供人煮藥湯的雪堆，裡面忽然傳出些窸窣響。轉頭好奇觀，潔淨的大雪堆里忽然鑽出個大腦袋，嚇得林雪君啊一聲低呼。

幾隻馴鹿紛紛抬頭，張地張。

林雪君捂著，著雪堆中鑽出的狼頭，驚嚇勁兒緩過去後只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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