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完手還要在這裡呆幾天的，一則今天未必能把所有患鹿的手做完，二則我們會留下來負責患鹿傷口的換藥、跟進觀察等工作，三則許多患鹿可能不止這一個多頭蚴包囊，說不定腦袋裡面就還有其他部位存在病灶，很可能需要二次手、三次手。」

以往記載中，連續做三四次開顱手才徹底康復的病畜也有。林雪君還聽說過一頭12歲大牛反覆治療不見效果、建議淘汰，之後進行解剖檢查，才發現小腦中寄生24個包囊。

「好的。」阿依娜認真點點頭，在哈斯醫的幫助下，將大馴鹿搬下手臺。

大馴鹿果然已經開始恢復神志，雖然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但已經能自己走了。

阿依娜本來想找兩個青年將大馴鹿抬到擋風棚外圍，見大馴鹿自己能走，便只是扶著它頭頂的一隻角牽引著它搖搖晃晃往外走。

路上遇到的所有圍觀社員都自覺地讓路，他們盯著做過開顱手大馴鹿，眼神中竟生出敬意，仿佛做過開顱手還能活著是件多麼了不起的事一樣。

快走到外圍棚圈的木柱時，阿依娜怕它又去撞木柱到傷口，手想去攔一下。

卻不想大馴鹿不等攔截，自己已轉頭站好，不僅沒有呆滯地走直線撞牆，更沒有向左轉圈。它只是在木樁前停下，有些頭痛地甩了甩腦袋，便轉頭用自己那雙黑黝黝的、寧靜的眼睛，戒備地掃視數量過多的人群。

阿依娜「啊」一聲急促低呼，盯著馴鹿的眼睛逐漸染上喜意，抬起頭驚喜地四周看過來的陌生人，高興地大聲道：

「它好了！它不轉圈，也不撞牆了！」

朝克開人群，跑到大馴鹿跟前，拳一張，掌中的一把苔蘚鬆散地展示在大馴鹿面前。

大馴鹿又戒備地看一眼周圍，了朝克和阿依娜，似乎認出他們是誰，不再戒備，慢悠悠朝前走一步，低下頭，茸茸的大鼻子左右扭著嗅了嗅，便溫順地從朝克掌心叼起苔蘚。

著它慢條斯理地咀嚼，朝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順著他皴紅的面孔往下流。

淚水沖刷走他所有恐懼，將他心間的希徹底點燃，燒起熊熊火焰。

他抬起頭向阿依娜，黑葡萄般的眼睛被淚水打，更加明亮，「它吃草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奇蹟發生了！」

「天吶，它不僅過了開顱手，還開始吃草了。」

「下了手臺立即就能走路，能吃東西！天吶！天吶——」

「竟會立即康復……」

人群中驚異的聲音越來越大，許多人仰頭向長生天祈禱，以宣洩心中激盪的緒。

許多連開刀手都沒見過的人，在這一天不僅知道為了治病連頭骨都能被鋸開，還見證了立竿見影的神奇療效。

對於幾位連字都不認識的老獵人來說，真如見證了神跡一般。他們目不轉睛地著馴鹿，看著它雖然踉蹌卻走得很穩很好，沒有倒下。它吃了朝克帶去的所有草，沒有倒下。它轉頭順著圍欄漫步，似乎想要尋找出口，遠離這些令它張的陌生人，走了十幾步了，仍然沒有倒下！

忽然，大家終於明白過來，馴鹿不會再倒下了。

它不會離開，可能還要在部落里，陪伴著族人們度過許多春夏秋冬……

它真的好了！

不是迴返照，不是幻覺！

將白髮梳小辮子盤束在皮帽子裡的老人滿臉熱淚，他們向天、向火、向參天的神樹致意，轉而又朝向林雪君。

不善言辭的害的老人們沒有像老族長那樣直接走過去與林雪君握手，而是站在四周，默默地朝行禮，對如對待天火樹風等自然神般，靜默地行禮，充滿敬意地恩與祈禱。

大自然饋贈了他們生存所需的一切，在災厄想要奪走他們的馴鹿時，林雪君同志從災厄的手中奪回了馴鹿的生命……

樊貴民著這一切，眼眶發酸，竟也悄悄落了淚。

「林同志——」他轉頭看向林雪君，徹頭徹尾地拜服。

著已行走如此的大馴鹿，朝克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忽然穿過人群跑向林雪君。

他輕輕抓住的袍子，在低頭過來時汪著滿眶的淚，可憐地懇求：「也救救恰斯吧，求您也救救恰斯吧。」

老族長和林雪君一同轉頭，向等候做手的患鹿中那頭純白的、僅在茸茸的鼻子有一團淺灰短的小馴鹿。

它呆立在原地，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彩，可在阿木古楞手它後頸時，它仍會本能地轉頭用鼻子去蹭阿木古楞的手——

疾病奪走了它的靈氣與生機，卻沒有奪走它對人類的信任。

林雪君朝著阿木古楞點點頭，阿木古楞嗯一聲，按照小馴鹿的重調配了適量的麻醉散，在姜醫的幫助下為小馴鹿灌下藥湯。

天空中悄悄飄起小小的雪花，林雪君抬頭看了看天，鼻尖落了一涼。

再低頭，將暖烘烘的袍子給阿依娜，對朝克道：「我答應過你，會盡力的。」

下雪了，得加快速度，趁天轉暗轉冷之前多做幾臺手才行。

戴上膠皮手套，林雪君再次走回手臺。

圍在四周的眾人也終於從做完手的大馴鹿上收回視線，重新向手臺邊、眼神堅毅的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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