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讓我說，把邊住著的李老太太本不嫉妒，的外孫在廠里做標兵，自己心裡也滿足得很。可為了滿足你爺爺這個老頭兒的虛榮心，李老太太愣是做出十分羨慕的狀，哄你爺爺開心。我小時候他總教育我不能驕傲，要謙虛，要藏拙更要藏起自己的虛榮心和得意，中國人講究財不白，這些話他教訓起我張就來，到他自己卻忽然做不到了。老人上了歲數，大抵都變回孩子，我將來或許也是如此。雖然現今我向你抱怨他，倒希將來你不要如此抱怨我。

其實我提筆給你寫信時，手指和鋼筆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識，落筆就想勸勸你不要驕傲。人一旦為人父母，大概就學會了這些勸誡人的詞句，可能是融骨里的本能，就像羊要吃草、貓要吃老鼠一樣，父母就要教育和教訓兒，這真是沒人逃得掉的行為法則。幸虧我收筆及時，足夠快地意識到，其實不是想勸誡你莫驕傲，更應勸誡自己不驕傲。看到你在電視機里，站在舞臺上，我實是驕傲了。

你母親說我整晚紅滿面，倒沒有說錯，的確如此。我悄悄照鏡子時，也看到這樣的自己。同事都說你父親冷靜自持，實是沒看到這天晚上的我。哪與「冷靜」「自持」有半分關係，我實是高興極了，整個人都飄飄然了。但我也不覺慚，試問這世上哪位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榮加，能不飄飄然呢？

人之常罷了，既是人之常，也就無需慚，大可坦然之。

那麼我不勸誡你莫驕傲，也無需勸誡自己莫驕傲。要驕傲就驕傲下吧，小梅心力做了那麼多事，付出那麼多辛苦，也活該的老父親高興高興，得意得意。

你母親的癥狀也與我大相同，你上電視第二天就找出箱底的一件紅襯衫，像也表彰一樣。與我爭辯說襯衫穿在最裡面，才不會有人注意，其實套上的時候袖口和領子都出來，誰都注意得到。但難得李同志這麼高興，我既不苛責自己，也不能苛責，要驕傲，也且讓驕傲一陣罷。

你看，我們都如此驕傲，我想你是不是也很驕傲呢？於是還是要在我已經克制下來的這個時刻，名正言順地再勸誡你莫驕傲。

人生漫長，就像我步50歲的人生階段後，覺得再沒有比43歲單位表彰時那般榮耀的時刻，如今卻因你而驗到更強烈的榮耀。你才17歲，必定也還有更高的階梯要爬，有更高偉的目標要攀，所以這份勸誡不是說你現今得到的績不該驕傲，而是告知你，眼下一切不過如此，還要重新起航，向新的人生階段去奔赴。

接下來，無論是挫折也好，新的就也好，或者有一位男友、失去一位男友，或者家、養育兒，又或者走向新的工作崗位，以任何方式開啟新的人生，都盡吧，親的孩子。你已獲得過相當的績了，未來大可放開手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想的人。

爸爸媽媽已經得到了很多很多，也還在探索新的方向，新的解答。在這幾年，我們獲贈了你和小松給與的驚喜，也你們能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暢行快意……】

父親的信，林雪君通讀了3遍。第一遍讀時，悄悄地抹淚。第二遍讀時，提筆在自己的本子上摘錄父親的句子。第三遍讀時，忽覺通舒泰，整個人都輕鬆得難以言說。

來自父母家人的理解與認同，那種完全因你的喜事而喜悅的，看起來只似涓涓細流，實際上卻是滋潤田野的救命雨。

仔仔細細平信件，又沿著父親折信的痕跡將之還原，重新裝回信封，收進自己的小寶箱裡珍藏。

林雪君深信，即便是幾十年後再讀父親這封信，也一定仍能從中汲取到力量。

這種平等的對話，這種認同與支持……

忍住又泛起來的鼻酸，林雪君又拿起信封在臉上蹭了蹭。

這是世界上最有想像力的人也想像不出的父最好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林雪君拿到最新的《蒙日報》，上面有一篇文章說咵咵給陌生小孩花錢（指『小爺爺』林春桂），輕金錢，重義。心中只有公，沒有一點私。

「……」林雪君，多有點汗，實在是慚愧啊。

第228章 來自農大的一個名額

湊近信紙，仿佛嗅到四川草木如新…

父親的信後勁兒太大, 林雪君對著窗外的小院了好一會兒。

遠電線上排排坐的胖麻雀，風吹過時從樹上簌簌飄過的細雪，小院柵欄上細細綁著的一個又一個藤結, 院子地面上碎石隙間掃不盡的積雪和母踩雪而過時留下的足跡……

目力所及的一切漸漸平定了的心緒, 手指才撈過新一個包裹。

拆過幾個遞稿回函，整理起代替『稿費』的所有書、本、文和郵票等資，轉回桌邊起倒數第二封信。

目掃過郵寄地址，上面只有兩個字：四川。

林雪君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屁才挨上椅子, 手指已迫不及待拆開信封。

先看落款, 果真是哥哥寄來的信, 工工整整三個字：林雪松。

「哈哈。」只看到哥哥的名字, 林雪君已經開心起來。

將信紙鋪平, 湊近窗口借日。哥哥寫的都是大字，像他本人一樣, 存在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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