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著這個在盡磨難的家庭里長大，被親困住翅膀，卻依然豁達開朗的傢伙，眼神變得和了。

口琴的快樂曲調於是緩起來，配不上凜冽的寒冬，與遠無邊的靜默黑暗也不契合，但塔米爾全神貫注地傾聽，好像很喜歡這小調子。

莊珠扎布老人說今晚後半夜會下大雪，男人們今晚要圍著篝火喝茶聊天，不能睡。得不時去幫牲畜掃積雪、挖盤子，防備狼群，不時把分散開的牛趕迴圈里跟牛群湊堆保暖，還要檢查防風氈圍……

但在大雪下起來之前，大家並不為即將到來的大風雪到恐懼，他們仍圍著篝火在唱歌，坦然地等待將來臨的一切。

……

第47章 小牛犢被憋紫了

「必須要跟一起看日出的人擁抱。」

一夜的大風雪, 胡其圖阿爸幾個男人通了一整宵，連小男子漢阿木古楞也沒睡。

夜裡風吹得老母牛哞哞，有的甚至傻乎乎地跟著風走, 仿佛想找個避風的地方。男人們不得不一直跑出去尋找走散的牛, 用繩子使著蠻力將倔牛拉回臨時棚圈。

雪一會兒便蓋一層，在牛背上鋪上銀白的毯子，凍得牛站在原地打擺子。男人們又要不斷把雪掃出棚圈，再用老母牛們新拉的牛糞做磚壘在上風口。帶熱乎氣的乎乎的牛糞黏合力很好，剛壘好的牆很快便凍住了, 堅固無比。

為了讓牛糞牆不被風吹倒, 莊珠扎布老人將木樁子擂進沙土中做擋, 再去搜羅更多的牛糞, 壘多層牆——這些牛糞牆也像蒙古包一樣, 是圓弧狀的，風吹過來, 不阻力，著牆就劃過去了。

林雪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時候，便對上一顆星星, 本能地手去, 被一隻手給攥住了。

眨眨眼睛，才發現那不是星星, 是阿木古楞藍的眼瞳。他只是過來看看醒沒醒，差點被瞎。

就著他的手，從被窩裡坐起來，撒手眼睛, 又緩了會兒才站起。

不等幫樂瑪阿媽他們幹活, 就被阿木古楞拎出氈包。

「幹啥？」被冷風兜頭摜醒, 猛打哆嗦。

阿木古楞沒講話，手指向東方。

林雪君順著他手去，便見天際線被點燃，清晨未退的暮被那條火線燒隔裂開，裂天和地。

呆呆地，火線逐漸變變寬，晨霧被泛白的晨碟機散，太終於從火線上了頭。

在草原上看日出不需要爬山，你可以站在任何地方朝東，日出就在那裡。

林雪君心中升起種浪漫的愫，邊只有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年，轉頭笑瞇瞇盯他。他呆頭呆腦回，不明所以。

林雪君哈哈一笑，展臂將他摜進懷裡，拿臉蹭了蹭阿如嫂子新給他做的黃羊皮尤登帽，撒手後說：

「必須要跟一起看日出的人擁抱。」

阿木古楞直地站著，好半晌才甕聲甕氣地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這樣。」

轉頭回氈包的時候，阿木古楞還一不站在那兒。

「你幹嘛呢？」回頭問。

「……」阿木古楞剛才被抱著不敢，腳麻了……

……

因著男人們一夜的勞作，大風雪夜裡，沒有一頭母牛被凍死。

出發前，林雪君燒了一大鍋開水，裡面混了背了一路的安胎湯藥，兌溫水給每頭母牛喝。喝過的才出圈，跟著領路的莊珠扎布老人繼續往前走。

胡其圖阿爸帶著烏力吉留下拆包，按照離開大隊拆包時的禮儀走，從木門的西邊解開馬尾繩，由東向西拆羊氈子、木椽子、包壁。氈包頂的木圈要朝著遷徙的方向卸，最後移包頂木圈，卷好綁在駱駝背上，離開前還要用雪將火堆反覆蓋熄。

林雪君隨著胡其圖阿爸和駱駝走在隊尾，行了很遠的路，回頭仍能看到那一條半圓的牛糞牆。

「留給過路的們吧，它們可以在那裡短暫停留，於風雪中取取暖，恢復下力。」胡其圖阿爸會一直墜在駝隊後方，守著他們的家當。

他們伴著鴻雁一起北歸，與嚴寒中衝殺出來的祖國一樣，從冬天走進了春天。

大隊又跋涉兩個日夜，第三天終於臨近目的地。

第一頭產犢的母牛在距離胡其圖阿爸準備扎包地點8公里開始發作，四周沒有避風，寒風吹得圍巾橫飛。

母牛站在原地，是與凜冽的西北風對抗，就已耗費掉大量力。

「塔米爾，你去多準備些乾草，牛犢生下來需要草料和布料包裹著取暖。」

站在冷風中，林雪君一邊著瞬間被凍紅的雙手，一邊快速戴好膠皮手套：

「琪琪格，你趕幾頭牛圈在附近，擋住風。」

「胡其圖阿爸，你們照舊往前趕吧，等你們扎包好、棚圈搭好、生上火，這邊母牛也生好犢子了，我們趕回去母牛和犢子可以直接進圈。」

「烏力吉阿爸、阿如嫂子，你們都得留下來陪我，萬一母牛難產，拽犢子需要幫手。」

林雪君一一安排罷，褪去蒙古袍右臂袖，擼高袖子。

站遠些防備母牛後踢和側踢，彎腰傾慢慢將手往母牛水門裡。

草原上的沒有能綁牛的地方，只得烏力吉拽著牛鼻子站在前面控制了母牛不讓其跑。

阿如嫂子到駝隊邊翻找了半天，才扯出一張破布團，可以用來包牛犢。又翻出幾繩子，折返後綁住了一條牛後，林雪君這才敢往牛屁後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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