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篝火邊取暖，腰才彎了一點，被林雪君塞在蒙古袍里的小狼便猛地往外竄, 要不是林雪君及時抓住企圖越獄的小東西, 它就一躍跳進篝火里了。

真是為了自由不惜飛蛾撲火的小蠻子, 它連帶著夾板的被疼都不怕，真是難馴。

「你說它有沒有可能是之前我們遇到的狼群里那頭黑狼王的孩子呢？」林雪君將小狼崽腦袋塞回袍子，任它嗷嗷嗚嗚地啃自己的厚手套。

「小狼小狗小時候都黑不溜丟的，長大後有的還能變白呢，再養一段時間看看吧。瞧它那臭脾氣，極有可能。」塔米爾將牛糞塔蓋好，便轉去幫他阿爸殺羊。

胡其圖阿爸手法很快，幾下就讓黃羊無痛閉眼。

流出來灑上鹽，和上一點林雪君提供的醬油膏，灌進樂瑪阿媽洗乾淨的羊腸里。

羊胃被切，羊心羊肺全切好丟放滿白雪的大鐵鍋，鐵鍋架上篝火架子，雪水融化，食材沉底，等好久才從鍋底冒出細小的泡泡，將食推舉得左搖右擺。

烏力吉羊皮、切割羊的手法特別練，刷刷刷幾下一整張羊皮就被扯下來，下刀如有神，這一塊的羊，這一片是羊肋骨扇，這些是羊脊骨條，羊脖子、仰頭、羊尾……

一一切割後，牧民們默契地將這些不同部分的食材用不同的方式理，每個人手腳都特別利落，瀟灑得像是俠士。

任何工作被人做得練又專業，都會顯得魅力無窮。

林雪君站在邊上打下手，一會兒覺得樂瑪阿媽好帥，一會兒覺得烏力吉大哥好瀟灑，一會兒又覺得莊珠扎布老人好酷。

勞中專注的每個人都有獨屬於他自己的魅力。

林雪君嚮往這種專業，喜歡這種專注，圍著這些可的人們轉不停，漸漸嗅到了大鍋里羊湯的香氣，漸漸被另一把架在篝火上大鐵鍋里煎煉油出的羊油吸引，拯救人類飢和幸福的食正在趕來的路上。

這隻黃羊的皮子不大，做個襖子肯定是不夠，做也有些勉強，莊珠扎布老人將皮子理好後給烏力吉大哥家的嫂子，讓給阿木古楞做頂新帽子——老阿爸也注意到，阿木古楞舊帽子上的快被磨了。

阿嫂的手藝很好，在後一個小袋子裡了兩下，就掏出一頂長長的針，和一個大頂針。抬頭看了眼阿木古楞，便執起舊的剪刀開工，肘部兜著昏昏睡的小兒子，利落地穿針引線，只幾下便將尤登帽的三角形狀出來了。

「這帽子後面還可以做個搭，脖子也能護住，不往裡面鑽風。」阿嫂見林雪君好奇地看做活，便舉起針線和黃羊皮子，從容地介紹自己最擅長的手藝。

之前一直被掛在駱駝側的幾張大餅也被拿出來，因為總被駱駝蹭掉在地上，還曾被一頭母牛踩了一腳，大餅表面有些髒，沾了好多草屑。

樂瑪阿媽用手隨便拍拍，又在乾淨的白雪上抹兩把，便都擺到鍋蓋上。

林雪君趁大家忙活烹飪，帶著阿木古楞背著籮筐去餵牛——籮筐里裝的是他們一路上東奔西走採集到的草藥，還有挖到的一些好料，都是對待產母牛好的草料。

一頭牛一大把，兩人分頭，從畜群前頭餵向畜群尾。

越遠離篝火越冷，草原上的夜晚像無的野，不斷吸食生的溫度，企圖凍死他們，再將他們吞沒、吸收。

母牛們挨挨湊在一塊兒取暖，於夜中休息、反芻，看到林雪君遞過來的草料，像知道是好東西一樣，全抬起頭大口嚼食。有的吃開心了，還會追著啃林雪君的籮筐，像討食吃的孩子。

它們都在努力進食，乖乖休息，用自己的方式抵『寒夜』這頭怪。

遠篝火邊，胡其圖阿爸將羊、半扇羊皮還有羊腰子穿在削細的木上，用小刀切開十字花，架上篝火。

抹上剛熬煉出的羊油，不時旋轉木，嗅聞著燒烤羊時特殊的焦香，饞地乾咽。

他切下羊外層烤的一片，想給林雪君同志嘗嘗，卻沒見到人，轉頭問塔米爾：

「林同志呢？」

「去餵牛了。」塔米爾正在剁羊骨頭，拽出長條狀完整的骨髓，丟進羊湯鍋里。

「這一路走來，林同志每天給老母牛采草藥吃。看到有牛步速慢了，就拿出那個銅壺，給牛灌在大隊時提前煮好的藥湯。」胡其圖阿爸便將那片遞給了自己的妻子樂瑪，然後隨口道：

「林同志每天跟在畜群邊觀察牛群的狀態，這個蹄子不對勁，要用刀削掉進蹄子裡的石子。那個牛拉的屎不對勁了，灌兩碗溫水、趕到隊伍中間擋風保暖……這關照得太細心了，真有能耐。」

「可不是嘛，關鍵是這些小問題小病，給咱們也看不出來啊，總能瞧見點苗頭，就給理掉了，不讓牛病倒，這個太重要了。要是真等老母牛拉稀癱瘓了，或者蹄子裡的石頭扎到痛瘸了走不，凍發燒病下了，那就不好治了。」樂瑪嚼著丈夫送進裡的烤，雖然沒有鹽味，卻也幸福地瞇起狹長的眼睛。

「轉場最怕耽誤進度，多在路上耽誤一會兒，就多一些畜群被凍壞、被白風困住、被狼群追上的風險，咱們能一路這麼順暢地走過來，太不容易。」阿嫂也忍不住一邊帽子一邊搭話。

「咱們已經趕了一多半路了，一頭牲畜沒損失。」莊珠扎布老人忽然抬頭，「今天燒屁那頭老牛，一路跟下來，不僅沒再倒地不起，甚至還趕到了隊伍中間，再沒掉過隊。下午那會兒，還有一頭老牛腫起來，坐臥下來不想走，林雪君也用火療法給治好了。這次燒的不是屁，是牛。說是兩條對稱地腫起來，是風了。果然一燒一裹起來，老牛不疼了，就又跟著隊伍走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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