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阿玖向管事告了假,陪弟弟在玉京主要的幾條街巷走了走逛了逛_╬╬,
一來領他悉玉京,
二來租賃屋子。
一大早姐弟倆就出了門,在一間粥鋪坐下。
粥是小火慢煨而的,端上桌時還咕嘟咕嘟冒著香氣。
張煦如昔年一樣,耐心地等粥稍涼,用調羹小心刮下一層粘稠的米油放到姐姐碗里。
素來這一口。
“我之前總聽人說外鄉人剛來玉京都要嘗嘗河鮮粥,郢江穿城而過,另外又有大小河無數,
有水就有魚,
隨便挑一間食客多的粥鋪準沒錯。
小煦,你嘗嘗呀。”
張煦覺得姐姐如今的談吐與昔年有所不同,不再一團孩子氣,他亦留意到姐姐指節的薄繭,不知吃了多苦,于是問道:“那你剛來玉京的時候,可曾吃過河鮮粥?”
阿玖搖頭,“我是來做婢的,又是初來乍到,哪里有功夫上街市吃粥?”
“不過——”阿玖角銜著淺淺笑意,“在裴府做事有很多好吃的哦,我吃的第一頓就是牛粥呢,過的牛的,還放了姜驅寒,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特別特別鮮。”
張煦低下頭攪了攪米粥,頗為愧疚:“我早些來接你就好了,在裴府雖好,卻也是點頭哈腰的。”
“那沒辦法呀,小煦。”
阿玖已然覺得自己很幸運了,“那些大、貴婦人見了比他們更厲害的人,不還是要點頭哈腰?”
說到這,阿玖拍拍弟弟手背,提醒道:“京城規矩大,你將來得以授就要到好多好多比你大的人,可要當心點呢。”
張煦嗯了聲。
聽阿姐轉述了裴中書的話,他才知道自己對其產生誤解,而這就顯得他之前強的態度很矯,很不知好歹,因此當下提起來心里也覺得別扭,干脆大口喝粥。
“咳!咳咳!”張煦果不其然嗆到,又覺得粥粒燙,一時間咳得漲紅了臉。
阿玖捂笑,忙給他遞水,弟弟這幾天一直給人一種特別老持重的覺,但現在這樣子才比較像印象中的小煦。
“吃點涼的吧。”
阿玖推過去一道香椿拌豆腐。
“對了,小煦現在長大了我都不曉得你一頓吃多。
還要不要點別的下粥?”阿玖抬頭看掛在墻壁上的手寫食單,挨個念出:“拍水蘿卜、蔞蒿薹子、梅子姜、豬耳朵,呀,真是各各樣。”
張煦原是認真聽著,忽然抬頭,轉食單,驚訝地道:“阿姐,你識得那麼多字了?”
他面上欣喜,又不確定地回頭瞧一眼,蔞蒿薹子,這麼復雜的字阿姐都認得了。
“對呀,一直忘了跟你講。”
阿玖笑瞇瞇的,“是主君教我的,如今我認得的字說不定比你認的還多!”
張煦訝然。
“因為主君有很多很多藏書,主君教我認字學文,偶爾也會教我作詩,但我覺得作詩比寫文章難,反正現在還沒寫出像樣的詩啦。”
“但是主君說作詩就像可有可無的一種佐料,了它可能某一道菜就失了味道,可天底下還有許許多多的其它菜~”
“哦對,最近我在做食單,是阿玖獨有的!我打算起名玉京食必吃榜,主君說可以放到書店售賣,說不定會暢銷哈哈哈……”
阿玖絮絮叨叨說著,張煦漸漸放下筷子,認真地聽。
可以說裴延這個名字,整個大梁的百姓都聽過,都知道。
張煦在常平縣書院讀書時也學過裴延的文章,高才博學,文采斐然。
這樣的人作為師長實在是一樁幸事,而真正能被稱為裴延的學生,滿天下找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
如 今得知阿姐也是裴延教出不出的。
“他……好像還好的。”
“嗯?誰呀?”
“裴中書。”
張煦承認自己狹隘,把人想的太壞,“我,我是怕你吃虧,畢竟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人,怎麼想都覺得不會跟我們這些平民扯上關系。”
“不過,阿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子,無論跟誰好,都是配得的。”
與阿玖分別的這些年,張煦只有一個念頭,讀好書,掙大錢,早日給姐姐贖,因此早就在不知不覺時褪去年人的青稚,他認真看著姐姐道:“我會找一個機會跟裴中書致歉,還有道謝。”
“嗯嗯!”
“我也會好好打理我們的新家,”姐弟倆早就做好打算跟常平縣那個爹斷絕關系,因此張煦繼續道:“以后新家就是你的娘家,你若是在裴家不高興了就回家來。”
阿玖托腮細瞧著弟弟,笑瞇瞇的:“那小煦仕后也要認真當差,快快晉升,給阿姐買很多好吃的,以后《玉京食必吃榜》火了的話,也算你一份功勞!”
見弟弟表嚴肅似乎還要說些人鼻酸的話,阿玖連忙喊:“好啦,快喝粥快喝粥,涼了會腥!一會兒領你去置辦筆墨紙硯~”
–
就連裴延也沒料到阿玖的食單會名聲大噪。
也許可以歸因于這幾年陛下開始休養生息,與民更始,百姓的錢袋子鼓起來,對飲食的要求也有所提高,不再滿足于普通的粥飯菜。
阿玖聽了這一本正經的分析之后撅得老高,哼道:“主君不覺得是因為阿玖很厲害嗎?又寫又畫,超辛苦呢!”
裴延嗯了聲,話鋒突轉,“但是公允地說,畫功還有待進步。”
“啪”一聲,阿玖把抹布一丟,抱臂往圈椅上一坐。
時值春夏之,稍稍有些燥熱,端起茶盞牛飲。
一連飲了兩杯仍未聽到主君哄,阿玖氣呼呼地喊:“我生氣啦!”
這時才悠悠傳來腳步聲。
“氣到什麼程度了?”
這是兩人慣用的把戲了,一會兒氣到能一口吃掉一盤包子,一會兒氣到能立馬打上三套拳法,裴延會煞有介事地據阿玖的生氣程度來哄。
“氣的不得了。”
阿玖特意扭過頭不看他,“主君親親也哄不好的那種。”
裴延清清嗓,拿出一樣什遞到眼前。
“撿到一只荷包,不知是誰的,還請阿玖娘子幫我尋一尋失主。”
荷包?
阿玖眨了眨眼,接過來仔細端詳。
“啊!”阿玖驚訝地話都說不連貫,“這,這不會是您親手打的荷包吧?”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后,阿玖寵若驚地把荷包翻過來覆過去的看,“還有繡花!主君,這是魚嗎?還生的,好像在游水,對不對?”
“……那是祥云。”
“噢噢,祥云,像的。”
阿玖心虛地吐吐舌頭,心說主君也有不擅長的事,繡個祥云還以為是水波紋呢。
不過,主君難道是因為前段時間聽講起青嵐姐姐的相看對象親手制香囊給青嵐姐姐,才手做了這個荷包嗎?
只是隨口一說呀,而且主君像是從來沒做過針線活的,這麼短的時間這樣已經很棒了。
主君太有心了,要夸夸才行。
“我會好好珍藏這個荷包的,阿玖特別喜歡!”
裴延睨,涼涼道:“怎麼不用,反倒珍藏起來,莫不是嫌我做得不好看?”
被識破了,阿玖避而不答嘿嘿笑著,站起來摟住他脖子,往臉上很快地啵了一下。
“我看看您的手,有沒有被針線到?”
“沒有。”
裴延順勢摟住,再 那鬼靈的腦袋瓜,溫聲道:“方才誑你的,畫得還不錯,清新可,很適合食單的整風格。”
“那是當然~”
淮嬸是在半個月后才得知最近揚名的食單出自阿玖之手,一起吃飯時還嗔怪阿玖:“怎麼起了那麼個筆名,蘿卜纓子,怪土的嘞。”
阿玖埋頭飯,才不覺得土。
蘿卜纓子,一聽就知道和蘿卜頭是一家的,而且食單食單,不就是與飲食相關麼,那起這個名字再好不過啦。
“哎,阿玖,我又有個侄親,上回你去別業了沒趕上,這回來吃席,沾沾喜氣啊。”
如今闔府都知道九月初阿玖跟主君就要辦喜事,淮嬸也道:“等你改完籍,是不是就要搬出府了?不過也好,到時候從家里出嫁,讓主君駕喜車接你去,總不能傻乎乎地從繡雪堂抬到繡雪堂,那都沒有大喜之日的氛圍了。”
眾人笑一團,阿玖卻沉靜地想了想——沾喜氣這種事當然要帶上主君!
參加婚宴對于裴延來說是頭一回。
為了不引人注目,兩人著低調,坐在角落里。
但阿玖是極瞧熱鬧的,脖子得老長。
淮嬸的侄是個文靜的小娘子,新婿則有很重的書生氣,兩人都答答的,被周圍起哄的人鬧了個大紅臉。
不過這無傷大雅,時下婚儀多種多樣,簡單、隆重,傳統、新式,全憑兩家喜好。
阿玖原本遙想著自己的婚儀會是個什麼樣子,注意力卻漸漸被兩位新人吸引。
瞧得可清楚,新婦新婿每次對視的時候仿佛周遭無人干擾,天地之間只余他們二人。
阿玖對此真是深有,很珍惜作為婢的最后幾個月,蓋因能夠理直氣壯地賴在主君邊。
他書寫時磨墨,他午歇時打扇,他去哪兒就是小尾跟到哪兒,會不會太黏人了?
“主君。”
“嗯?”裴延側臉看。
“阿玖想跟您一直一直在一起。”
裴延覺得有點突然,但仍然拉起的手,玉白長指穿過指與之相扣,回道:“我也是。”
阿玖心中升起滿足的歡喜。
——管他的呢,也沒有哪條律法不讓黏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思來想去還是小修了一下,評論區掉落紅包
明天就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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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玖搖頭,“我是來做婢的,又是初來乍到,哪里有功夫上街市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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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煦低下頭攪了攪米粥,頗為愧疚:“我早些來接你就好了,在裴府雖好,卻也是點頭哈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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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阿玖拍拍弟弟手背,提醒道:“京城規矩大,你將來得以授就要到好多好多比你大的人,可要當心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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