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忘了麼,休沐過了,今日得回學府了!」
黎梨晴天霹靂:可才休了幾天啊!
小郡主頓時蔫了,無打采地耷拉在車窗邊上,紫瑤不放心地囑咐道:「劉掌教三朝太傅,規矩最嚴,素來不喜世家豪奢作派。」
「屆時我與青瓊等人不能隨你住在舍館,郡主若是遇到什麼問題,定要及時差個小書來外院找我們才是……」
事無巨細樣樣說了一遍,聽得青瓊都打起了盹,黎梨恨不得立即傷病一場,能回公主府再幾日福。
仔細看著車窗外,琢磨著此刻跳窗會不會疼,但是看著看著目就凝實了起來。
「停車。」
上學府的山道,除了公主府這架軒敞馬車,還有一架頗低調的車駕停在路邊。
前幾日多雨,山道泥淖未乾,那架馬車半邊軲轆陷了泥水裡,兩位車夫正趕著馬兒蹬路,瞧起來至得費一番工夫。
有道頎長人影立在一旁等著。
黎梨靜視那人片刻,放下簾子道:「請他上車吧。」
紫瑤等人出去不多時,馬車略微一沉,就有人彎腰進了車廂:「多謝這位……」
他一抬頭看清車廂里的人,笑容就僵了,道謝的話語也卡在半空,侷促得好像下一刻就想轉跳下車。
黎梨微微笑了笑:「沈探花,坐吧。」
沈弈應了劉掌教的約,需在學府待上一段時間,沒料想馬
憶樺
車會卡在上山半途,更沒想到過路要捎上他一程的好心人會是黎梨。
初次見面不算得,再見總有些尷尬。
只是見黎梨面從容,他也不好再扭,便挑了對面坐下。
「實在是多謝郡主出手相助。」
隔了幾日被他發現份,倒也不算奇怪,黎梨隨意點點頭,認真打量起對方那張清秀文氣的書生臉。
雲諫怎麼會覺得這書生比他好看呢?分明——
等等,這時候想起他做什麼?
黎梨清瘟似的,連忙晃了晃腦袋。
對面的沈弈本就警惕著,乍然見作變大,即時驚弓之鳥般靠上了車廂,捂住自己的領口。
黎梨:。
角微了下,若真想看些什麼,犯得著看他?
可見過更好的!那人自習武,上都——
等等!
這時候又想起他做什麼!
黎梨不了這種詭異覺了,直截了當打破了沉默:「沈探花,你不必害怕,先前我確實是想讓你解開些扣子來著。」
「但那只是為了你頸間的鏈子。」
在對方驚疑不定的目中,輕聲問:「朝珠……」
「我的朝珠是在你那兒嗎?」
*
七年前胡虜全軍來犯,大弘西北城防搖搖墜,連月戰事之下,最先告急的便是軍餉。
彼時聖上應機立斷,掏空國庫購糧西送,京城的世家豪族們也毫不惜力,各自籌了民糧往西北前線送去。
那一年黎梨剛滿十歲,看著大人們終日面沉重,也約明白了些戰爭的意味。
大概是令人焦慮、惶恐、不安的。
當時錦嘉長公主尚在,公主府自然也籌了糧,眼瞧著父兄奔走,年的黎梨也想幫一些忙。
但人小力輕,沒有人會真正需要,於是想了又想,裁下了自己的朝服冠珠。
郡主朝服,曾在宗繼龍脈之下天家頒禮,自有宗室尊榮氣度,頂冠的朝珠不僅僅象徵著皇親份,更蘊含著王朝祖上對子孫後裔的祝福。
想將這份祝福送給西北邊關。
這大概是十歲的黎梨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親自絞了彩金線,了細繩,串起朝珠,然後把它塞進一袋裝滿干餅的民糧里,萬盼著它會過遙遙河山,去到西北將士們的手上。
至於因為私自裁剪朝服冠珠,此舉太過不敬出格,又如何領了好一頓罰,那就是後話了……
「那日在亭子外,我看到你頸間似乎掛著幾枚圓珠。」
黎梨耐心道:「我時縱挑剔,聖上為我選的朝珠材質十分特殊,夜間浮細閃,你頸間珠串的澤,實在有些相似……」
若沒記錯的話,這位探花郎故籍在蒼梧,正是西北邊關的五城之一,說不定那朝珠裝在干餅袋子裡,兜兜轉轉去到他的手上……
「那珠串,竟然出自郡主之手!」
沈弈聽著,大驚之下騰地立起,險些「哐」地撞上車廂頂。
黎梨連忙將他拉到自己邊,高興道:「真在你這兒?」
「不不不,當然不是。」沈弈神激,卻連連擺手。
眼見著黎梨不解,他稍一猶豫還是背過鬆了領子,將頸上的珠串解下,遞給細看。
黎梨認真端詳著,聽他說起由來。
當年那場戍邊戰役拉鋸極久,在最要的關頭,京城援贈的軍資到了。
久戰消耗極大,大批量的軍餉援助無異於一塊鎮山之石,結結實實地填滿了將士們的心窩,一時之間大弘軍隊士氣大振,屢戰屢勝,接連奪回失城。
最後一座城池便是蒼梧,鏖戰七日後,一支先鋒小隊趁夜從側邊破了胡虜的死守,為大弘軍隊打開了蒼梧的城門。
有位小將士佇立在城牆之上,一銀盔沾沙帶,看不清模樣,但手上繞著一串金線玄珠,連發箭矢穿八十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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