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舟看著，漸漸地耳朵發熱，嚨仿佛吞了一塊融化的糖。

他想，這便是開心了。

他也覺得開心。

臘月年底，兩人的床褥放在了一起。

秦柏舟親筆寫了婚書，又與祝樂拜天地。他早該這麼做，但這麼做似乎又有點早。

于理，祝樂與他同屋近一年，必然要婚娶。于，他似乎還沒有及真正的意，面對祝樂，總有些世俗的辜負。

但祝樂已經歡喜得落淚。

知曉他的猶疑，拉著手說沒關系啊，我慢慢教你。總歸你是我的人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學。

秦柏舟回握了的手。

“我喜歡一輩子這個說法。”

他笑起來，深綠的瞳孔泛著淺淺的。

二十二

太安二年的某個平常日子里，秦柏舟在昭月城擺攤賣菜，遇見了逃命的蘇戚。

彼時蘇戚打扮伙計模樣，臉上汗涔涔的，黑黃的藥糊得到都是。

但秦柏舟還是一眼認出了。

祝樂去街上買零兒了。他站在推車前，聆聽著由遠及近的追趕聲，任憑蘇戚躲在了車后的角落。

并用自己的形，擋住了視線可以窺探的空隙。

他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是人非，秦柏舟不再是秦柏舟，而是賣菜種田的薄三刀。蘇戚依舊是蘇戚，卻不知何故，落魄到如此境地。

視為珍寶的薛景寒，究竟在干什麼呢？

秦柏舟不明白。

回家途中，他與祝樂說了今日之事。祝樂很是憤慨，罵薛景寒天薄涼易變心，堂堂丞相竟讓妻子流落在外，又說朝堂太復雜，這里頭指不定有多彎彎繞繞的怪事。

叨叨到后來，不免有些糾結，問秦柏舟：“你很掛念麼？”

秦柏舟回想起蘇戚那雙明亮的眼睛。

“不甚掛念。”他說，“舊識舊事，早已放下。”

二十三

再后來，刈城出了個呼風喚雨的仙師。

再再后來，薛景寒因公來到南郡，與仙師相見。他走后，刈城吏到嘉獎，魚錢仙師也改稱為魚錢公子。據說是因為魚錢其人學識淵博，通農易經，本非神通鬼怪之流。所謂仙師者，造勢為民做事而已。

苦行的薛景寒，在村落遇見了居的秦柏舟。一杯苦茶，一席話，從此不復見。

太安六年春末，祝樂生育一。

秦柏舟很是笨拙地學習如何照顧嬰孩，如何妻子。

他更像個活著的人了。比起以前，活得更真實，更有人味兒。

祝樂偶爾想家，窩在他懷里哭得直打嗝兒，他便把人抱，著脊背順氣。

“我明白有得必有失，萬事難兩全。”祝樂眼圈紅紅，委屈道，“可我就是覺著難。”

難勁兒過了，還是活潑笑，熱烈又熱的姑娘。

兒過周歲的當天夜里，祝樂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回到了現世的家，看到了頭發花白的父母。和他們說了很久的話，講自己如今有個很好的丈夫，還有個懂事的兒。父母笑中帶淚，祝母從柜子里翻出小銀鎖，說是小時候戴在上的，如今送給外孫當禮。

清晨祝樂醒來，握空的手心。秦柏舟睡在側，兒在搖籃里咬指頭玩。

“我做了個夢。”

對醒來的秦柏舟說，“改天我們給孩子打個銀鎖吧。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秦柏舟親了親的角，道了聲好。

……

人生常見缺憾，亦有求的幸福滿。

祝樂覺得現在這樣也好。

習慣于向前走，走得快樂如意，平安順遂。

也甘愿帶著他，陪著他，跟著他。

謝人生中一個個細微的奇跡。

即便半生跌宕，他仍能于迷途中窺見薄。

第352章 番外三

季隨一直覺得，母親和其他人不大一樣。

不喜歡整日呆在家里玩琴棋書畫，鉆研紅針腳，也不和其他有份的眷來往。書里常說，子要敬仰丈夫，侍奉丈夫，但在薛宅，總是父親更關心母親，更梳發這等瑣事父親也做得很積極。

母親有職在。這倒算不上稀奇事，自從帝臨朝，大衍便改革制，提倡子做施展才學了。

在問心書局值，因此白天時候常常不在家里。傍晚歸來，娘便帶著他去前門迎接。那時季隨還很小，每每看見父親與母親牽著手下車，就忍不住張開胳膊撲過去，要抱。

父親自是不喜歡他這般依賴母親的，私下里訓誡他男兒當自立，休要整日弄癡作態。

但他卻不愿制依賴和濡慕的。

許是緣分天定，季隨一直很喜歡母親。即便并不屬于那種寵溺子的人，也沒陪伴他多年。

白日在問心書局，夜里秉燭寫字，或是與父親聊事。休沐時節，一家人也出去玩，只是這樣的次數不多。

在季隨的印象里，母親總是沉靜而溫的，漆黑的眼眸似乎沉淀了過多的歲月，顯出的任何都是斂的，絕不激烈尖銳。

后來生了病。常常嗜睡，一睡就是很多天。

睡著的時候，父親就像是失了魂，眼里心里都只有個。季隨有種莫名的害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直到母親去世，父親徹底不理會他，他才明白，這是因為自己生怕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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