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十二年，穆念青率衍西軍出征北疆，追擊鮮卑三千余里。大捷，帝喜，封神武大將軍，賜府邸與良田千畝。

太安二十三年，鮮卑部族再次分裂，慕容氏奇襲大衍。北部以東邊關失守，穆念青率兵救援，力退敵軍至塞外千里，然負重傷，踽行數十里，亡。帝慟泣，舉國哀。

穆念青和拓跋滟親那一年，蘇戚依舊在書局忙碌。薛景寒反而越來越閑，不止早晚接送，其他時候也常常進書局，翻看典籍提點意見什麼的。當然主要是陪在蘇戚邊，不打擾不干預，靜靜坐著，偶爾給遞杯茶。蘇戚若是遇著疑難之，也懂得利用人才，虛心求教丞相幾句。

兩人氣氛和諧得很，書局里的吏見怪不怪，有時還敢說幾句調侃的玩笑話。

穆念青親的訊息傳回來，蘇戚很是歡喜。因為邊關遙遠，來往不便，直至年末穆念青和拓跋滟回京，才又在蘇宏州的張羅下，補辦了一場慶婚宴。

慶婚宴上，蘇戚多喝了幾杯。薛景寒心好，由著放縱。喝醉了的蘇戚又逮著他說喜歡，想來這個病是改不了了。

薛景寒抱著回到落清園，替臉鞋，妥帖安置在床榻間。蘇戚鬧騰累了，在他懷里睡覺，他便也閉上了眼。

睡前，薛景寒朦朧想著，如若以后常常能聽見說喜歡，該是何等心滿意足。

第二天晨起，蘇戚依舊喝了黑乎乎的藥湯。薛景寒送去書局，下車的時候，毫無預兆地一腳踩空，登時昏厥。

……

這次昏迷，半日方醒。

自從去年換了藥方，蘇戚的睡眠況已經好很多，突然昏迷的次數也并不常見。

遑論半日無知無覺。

薛景寒守在床邊，見睜開眼睛，笑了笑說：“你險些磕到頭，幸虧我作快，把人拉住了。”

蘇戚扶著腦袋坐起來，抱了抱他僵的軀。

“嗯，多虧你在。”

聽見他的呼吸了一瞬，像是拼命制著什麼緒。

然而誰也沒有就病癥況談論只言片語。

薛景寒表現得很平靜。依舊每天看著喝藥，陪著去書局，休沐日在家休憩或者出去游玩。

蘇戚的癥狀逐漸明顯起來，十天半月必會出現短暫昏厥的狀況，夜里也時常睡不著覺。失眠的時候，薛景寒便握著的手，閑話家常，編造逸聞，直至窗欞漸亮。有時蘇戚中途睡過去，薛景寒仍然注視著，仿佛不知困倦。

于是朝堂偶爾不見丞相。日上三竿，蘇戚清醒睜眼，見薛景寒陪伴在側，笑問他為何不上朝。薛景寒只答，百各司其職，天子亦勤理政，他病休幾日也算不得什麼。

事實上，他已經把各項事務安排好，能托的都托出去了。莫余卿如今勤勤懇懇，真正收心做事，遇著棘手問題虛心找丞相求助，宛如一個謙和踏實的學生。

假以時日，莫余卿應當能做個不錯的天子。

就算做不好，薛景寒也不甚關心了。

太安六年暮春時節，邊關寄來書信，說是拓跋滟生下了一對龍胎。蘇宏州作為長輩，準備了些慶賀禮，寄往衍西。又對著蘇戚嘮叨，問和薛景寒何時能有靜。

蘇戚很是坦然，反而勸老父親莫要著急，萬事不可強求。該來總會來。

只有薛景寒知道，不可能孕育兒。

蘇戚這，原本并不屬于。直至死亡，也不可能留下什麼脈。就像當初的魏明，在位多年后宮始終空虛。

薛景寒之所以清楚這個事實，是因為他找到了申元，也和顛倒寺的方丈詢問過。然而他不打算告知蘇戚。

也沒什麼可說的。

塵歸塵，土歸土，來來去去，無所依傍。這樣的宿命，無奈又可笑。

夏天的時候，蘇戚和書局告假，決定呆在薛宅，有神的時候寫寫字，萬一睡著了，也有人照應。

的癥狀越來越明顯，已經沒辦法正常上值了。

而緩解病癥的苦天籮用一株一株，價格已經抬到了一萬金。即便如此，仍然難以手。

薛景寒用各方人力，執意收購藥草。蘇宏州約察覺到什麼，想問個究竟，被蘇戚瞞過去了。

不想看見老人家擔心。

阿隨長大了些，子越發沉穩，像極了小時候的季阿暖。蘇戚伏案寫字時，薛景寒就帶著阿隨在庭院里讀書，從論語到詩經，再到大學和禮記。父子倆念書的聲音很低，蘇戚偶爾抬起頭來，便能看見窗外一大一小兩個影。

風吹杏樹，颯颯作響。

時雖好，短暫易逝。

第338章 我寄人間雪滿頭

又到年末。蘇戚的不大好，總是昏昏沉沉。強撐著在蘇府陪老爺子過了個年，回到薛宅便一睡不起。

薛景寒日夜不離，守在臥房等待醒來。薛宅的氣氛無比低迷，知者如殺戈斷荊，推拒了天子和朝臣的會面邀請，不知者如紅萼月霜，都當蘇戚生了難以治愈的怪病。

阿隨很想念娘親，又因為父親不再陪讀教導，他難免覺得孤單。于是常常鼓起勇氣推門走進去，拉著薛景寒的袖小聲問：“爹爹，娘還沒有醒麼？”

薛景寒著蘇戚的頭發，將食指在邊做了個噤聲作：“在睡覺，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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