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穆念青來到蘇府，拓跋滟隨其后，大大方方表示自己就是跟著穆將軍來的，希能討杯酒喝。

當著眾人的面，毫不掩飾自己對穆念青的追求之意。

蘇宏州笑呵呵地接待了，這姑娘也豪放，當即敬酒三杯，謝蘇府的熱好客。穆念青哭笑不得，直給蘇老爺子賠罪，拉著拓跋滟要喝完酒就撤。

薛景寒笑容真切：“何必著急，既是貴客到訪，總得盡興而歸。”

蘇戚沒破他話里的小心機，頗好奇地盯著穆念青和拓跋滟看。穆念青似乎并不適應這姑娘的追隨和表白，眉心始終擰著，表很不自在。而拓跋滟坐在他旁邊，眼睛里意滿滿，顯然是真的喜歡。

察覺到蘇戚的視線，穆念青回瞪一眼，給做口型：別看熱鬧，待會兒找你說事。

這時蘇宏州問起邊關況，穆念青立即作答。老爺子特別擅長拉家常，從軍備聊到冬天氣，邊關飲食，又聊到鮮卑互市，最后問起了他和拓跋滟的相識經歷。

穆念青招架不住老人家的八卦口吻，本想解釋幾句以示清白，卻被旁邊的異族姑娘搶過話頭。

原來拓跋滟早些年就在鄄北附近見過穆念青。那時拓跋一支與匈奴部族起了矛盾，和父親險些遭難，逃亡之際遇上穆念青帶領將士剿殺匈奴，恰巧解決了對拓跋氏咬不放的追兵。

拓跋滟捧著臉頰追憶道：“念青將軍當時在我眼里猶如神兵天降……”

總之，這是個英雄救的故事。雖然英雄對拓跋氏的遭遇并不知。后來鮮卑自立，拓跋息做了首領，主張與大衍和平往來，休養生息。拓跋滟便借著機會來到衍西，對穆念青展開熱烈追求。

此次進京，也執意跟隨。路上聽聞了蘇戚的流言，按捺不住，提前進城打問蘇戚訊息，會一會敵。

如今知曉敵不是敵，拓跋滟更是心無旁騖，決意要拿下穆念青。

蘇老爺子聽到這里，已經有些后悔開了話頭。拓跋滟不比中原子，言辭并無矜持，而且漢話說得不順暢，偶爾會蹦出一些驚人之語。穆念青為了堵住的，隨手夾了個放碗里，冷聲道：“吃飯。”

于是拓跋滟更歡喜了，對碗里的珍而重之，仿佛要品嘗出一百種滋味來。

蘇戚看得正在興頭上，不料被薛景寒私底下握住了手掌。扭頭，便見薛丞相仿若無事目視前方，角掛著淺淺笑意。

第336章 約定

先前這人緒還低沉，自打穆念青進了蘇府，他反倒心好上許多。

蘇戚不若過去遲鈍，稍微一想，便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繞了。只嘆丞相大人素來冷靜自持運籌帷幄，唯獨遇到兒私，就變得斤斤計較專呷飛醋。

接風宴熱熱鬧鬧賓主盡歡。月上中天，拓跋滟并不廝纏，回到大鴻臚安排的館舍休息。魚娘扶著喝醉的蘇宏州回屋，蘇戚與薛景寒進了落清園，穆念青隨即邀請去外頭說話。

薛丞相這會兒表現得很大度，笑容優雅不驕不躁，給蘇戚披了件自己的外袍，溫聲囑咐道：“你去罷，夜深重，小心著涼。”

蘇戚已經習慣他這種小心機了，笑笑便隨穆念青出了園子。兩人到隔壁院落，穆念青手利落翻上屋頂，拍拍旁邊的位置喚道。

“蘇小戚，上來氣。”

這地方本就是給穆念青準備的住。蘇戚依樣爬上去，穆念青已經仰躺在屋脊，枕著胳膊看頭頂的月亮。

也躺了下來，出右腳踹他。

“哎，要和我聊什麼？先說好，信里待的事兒就不要再提了，越提越不容易忘。我這都跟人解釋好幾了。”

穆念青由著踹：“知道，我不問那些。”

不管轉生陣是真是假，蘇戚愿意這麼解釋，他就這麼聽罷。書信中寥寥幾筆帶過的逃亡遭遇，他也不細問了。

怕自己聽不下去，也怕蘇戚難過。

“蘇小戚。”穆念青目不轉睛著皎皎明月，覺嚨里塞了團棉花。“你現在過得好麼？”

“好的。”蘇戚反問道，“你呢？”

“普普通通。”

兩人靜默著，眼里映了同一明月。

過了半天，穆念青又問：“你不后悔？以后萬一再出點兒什麼岔子，怎麼辦？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能一直護著你。我在衍西，也沒法常常回來。大將軍這個份聽著威風，其實有很多的不得已。就像螺山的時候，明知道你出事，卻不能盡力搜救……”

他被迫做個看客。做個聊勝于無的好人。

而不是及時扭轉乾坤的英雄。

想來世間有許多的取舍，抉擇，和不由己。他是衍西的大將軍，穆氏后人，所以在重要時刻要顧著大衍疆土與一方百姓，要維護國威振士氣，要遵循軍紀法令……而蘇戚，只能放到第二位。

穆念青覺著難，但他不應該難。死去的父親看著他，沙場的亡魂也看著他，穆家的聲譽，將士的鐵律，一切的一切都在看著他。

有大義而舍小。他曾用這句話評價薛景寒和穆連城，并為此擰了很多年。現在看來，薛景寒并不符合這句話，反倒是他自己，背負了大義的重擔，再難自由行事。

“并非所有事都是你的責任。各安天命，莫要強求。”蘇戚打斷他的思緒，“你做得夠好了，沒必要自責。至于我以后怎麼辦，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你放心，真發生變故，我肯定能把自己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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