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聽見了，見招拆招就是。

再危險的況也遇見過，怎會怕一個有所求的湯竇。

“我不愿你這麼喚我，是因為薛景寒。”蘇戚的語氣很平淡，“任誰被夫婿追殺謀害，不得歸家，都聽不得這聲夫人。”

斷荊形一，抬眸向前方。屏風阻隔了他的視線，只能約看見對方模糊的廓。

“……知道了。”

他艱發聲，無力垂下頭顱，“大人對不住您。”

欒陵法陣的影響，殺戈已經告訴他了。螺山的變故，亦已知曉。很多事他沒有親見，單只是聽旁人描述，都難以忍耐。

他無法想象一個子如何接丈夫這般殘忍的對待，如何死里逃生輾轉多地來到南郡。哪怕這個子是蘇戚。

不，應該說，正因為是蘇戚，才更讓人難。

明明是太仆慣著養大的掌上明珠，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向來張狂自在無所顧忌，卻生生被所之人打落深淵，日夜不得安寧。

……

斷荊始終覺得，這一切的一切，最該責難的，是他自己。

如果他能把蘇戚保護好，蘇戚不至于人暗算墜湖不醒。薛景寒不會千里迢迢去尋欒陵，中了蕭氏的計謀，踏進損的轉生陣；也不會大變，非要殺死深的妻子。

全是他的錯。

沒護住蘇戚，也沒能阻攔薛景寒。甚至連口口聲聲要誅之而后快的魏不晝，都并非死于他劍下。

聽殺戈說，魏不晝死在螺山的大火中，形容難辨，是隨攜帶的古劍證明了份。

蘇戚喚人送來甜湯，放在斷荊面前。

“你不必覺得愧疚。”輕笑出聲，“搞得這麼沉重，很奇怪啊。我寧愿你像以前一樣，對我直呼其名，不假辭。”

斷荊垂目看著白的湯水，里泛著苦。

屋外有人來回走，清洗廊上和地磚的跡。從哪里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大約是阿隨夜里鬧騰。蘇戚的嗓音和低沉，仿佛有著安人心的力量。

“誰也不是全知全能的。魏不晝要害我，你再怎麼防備，也防不住他。”歷史已經著，冥冥中的因果早已注定。蘇戚能在萬梅湖見到魏煊，就說明魏氏蕭氏已經得了大宗伯的指點，蟄伏螺山三百余年。而大宗伯巫夏之所以會做出這些決定，是因為蘇戚溺水后來到欒陵，與他相遇。

這是個死循環。無法破壞的因果鏈。

逃亡的大半年里，蘇戚已經把過往的許多事都想清楚了。沒有親歷的某些細節，也都猜測出大概。

結論是，巫夏是個榆木腦子百年難遇的……（因臟話過多而屏蔽）混賬東西。

至于薛景寒，不提也罷。

前世今生的劇太狗，遭不住。

“我就不問你如何找到這里了。你能否和我講講我爹的事？”蘇戚問，“姚常思和我說了一些，但不詳細。還有薛……他究竟怎麼想的，是否還有謀害我的打算？可曾打過蘇家？我在外行走，若他知曉，當如何？”

這些問題未免有些尖銳。

斷荊坐直，指甲深深嵌掌心。

“當初大人回京，和太仆有些誤會……”

他從京城的流言講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很多消息都是殺戈暗中送來的，他在外奔走，未曾與殺戈斷絕聯絡。只是路途遙遠傳信難免延誤時間，他去過江泰郡，青川，后來又到烏山，輾轉進南郡，這才在刈城尋見了蘇戚。

斷荊斟酌措辭，盡力把事講得委婉些。他怕蘇戚發怒或流淚，然而屏風后面始終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

——太仆奔赴衍西質問穆念青，回來后鞭笞薛景寒，悲慟過甚病倒在床。薛景寒為了制止流言，登門道歉，被蘇宏州用硯臺砸到上，滾了滿襟墨漬。

——薛景寒法陣影響，聽聞蘇戚名字便會犯頭疾，幾度疼痛難忍暈厥不醒。因此有段時間沒人敢在丞相面前提蘇家任何事，蘇戚為了不可言說的忌。

——蘇太仆收到家信，欣喜之下派人前往烏山郡接蘇戚回家。不料風聲走，想要攀附丞相的殷黃兩家了心思，派出死士私兵，雇傭游俠兒，謀害他們眼中的薛家棄婦。

——薛景寒為了治愈頭疾，擺法陣束縛，強迫自己關注蘇戚回憶往昔。其間百般折磨苦楚，難以詳述。后來好轉，約莫痊愈之期不遠矣。

“大人未曾想過暗害您，也不曾打蘇家。”斷荊道，“他打探您的消息，命人阻攔死士追兵，后來又問罪殷黃兩家，勢必要給您討公道。”

屏風后的人輕聲道：“這不是給我討公道。”

如何不是呢？

斷荊想要辯解。

“殷家黃家基深厚，行事周全，即便曾和卞氏有所勾結，亦懂得斷尾求生，保全家族。”蘇戚道，“薛景寒無非是找個由頭，對這兩家下手罷了。如此一來，既可解決舊怨，又能整頓朝堂，扶持寒門出的臣子。”

新帝即位后，薛景寒改革制，放寬仕途任人唯賢，修改刑律加重對貴胄王侯的懲治力度，這些舉措蘇戚都看在眼里。

他有遠見卓識，雄才偉略，是權臣也是大衍希。

可他冷漠如斯，步步為營，走一步想十步，從不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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