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世的我，還手握著權柄啊。

“臣教導楚王時，他尚且年，卻告訴臣一句話——”

“若沒有做好將敵人一擊必殺的準備，還得長久的忍耐下去。”

祁旭的臉陡然一沉，他怒極反笑，連連點著頭，“好，好得很。來人啊，將丞相押刑部大牢！給本王細細地審問！”

“慢著！”

暖閣外一聲高喝，陳元思步履沉穩地走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冷靜道：“景王殿下無監國權，怎能隨意詔令刑部員緝拿丞相？”

祁旭瞇了瞇眼，下顎繃，緩緩吐出幾個字：“陳侍郎。”

不止陳元思一個人，他的后還跟著閣大學士陳峙，史大夫葉榆等數位朝廷重臣。

陳峙率先起袍跪了下去，高聲道：“景王殿下，這封奏折越過閣到您的手里本就不妥，如今更不可憑借蔡太守一面之詞將丞相大人緝拿下獄！”

“丞相乃國之棟梁，天下初定，此時不分青紅皂白地扣押丞相，必定民心大！”葉榆亦叩拜下去。

數位重臣齊聲道：“景王殿下三思！”

齊刷刷的聲音在靜默的黑夜中顯得格外響亮，驚得枝椏上的寒撲棱飛起一片。

從來以高風亮節示人的丞相大人，終于在此刻無聲無息展開一張心織就的大網，似早在暗中默默窺伺的野，緩慢地出了藏極深的獠牙。

恭謙地垂下眼簾，恍若對背后劍拔弩張的氣氛毫不知。

“輕信小人，借太尉之權調軍，本就已是大錯，更不可鎖拿重臣！”陳元思朗聲斥責，將祁旭的臉面狠狠地摔打在地。

祁旭然大怒，“好大的膽子！竟敢結黨私營，以擅主權！”

衛軍呼啦一聲將跪諫的大臣圍了個水泄不通，何參按住佩刀，森寒地盯著眾人。

“主暴不諫，非忠臣之道。”葉榆抬起蒼老的面龐，平靜道：“臣不憚死諫，只愿殿下勿行錯事！”

朝堂的中流砥柱都跪在這兒一大半了，哪怕是令和帝來了，也不敢真的將他們全部緝拿下。可被人拂了面子，這口氣祁旭是怎麼也咽不下去，他們無聲地鋒對峙，誰也不肯后退一步。

陳元思淡聲開口：“此事牽連謀逆重罪，若殿下想查，也應當給詔獄，而并非刑部大牢。”

詔獄奉詔關押審訊有罪的重臣，刑部大牢不過是審問一般的案件罷了。

景王嗤笑一聲：“陳侍郎雖司掌詔獄，卻是丞相的學生，說這話，未免太過徇私了吧？”

“臣雖為崔相學生，更是大燕臣子。詔獄乃天下公，臣乃廷尉府侍郎，絕不會傾法生。若殿下不信，大可著令員在旁陪審。”

祁旭惻惻地轉著手上的扳指，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陳元思的上，聲音冰寒骨，“那就讓廷尉府審訊，查一查這封奏折上的容到底屬不屬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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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之沉默地走過暗的地牢，兩側是無數著單薄囚，手腳皆束縛著沉重刑的犯人。

不人四肢皆被磨得臃腫充，膿淋漓著往下淌，滿瘡毒，他們面容憔悴，眼窩深陷，只會死氣沉沉地倚坐在墻壁旁，聽見靜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上一世早就走過一遭詔獄，自然心境平和，只是看著一旁面無波瀾的陳元思，忍不住輕笑一聲：“我記得，半年前元思看見行刑還會嘔吐，如今竟然面不改了。”

陳元思跟著無奈地笑笑，心中沉重得如同一塊大石傾軋，說不出多余的話來。

二人行至最深，元思推開牢門，低聲道：“委屈崔相了，這幾日先在此住下，外面的事就給我們。”

崔錦之沒吭聲，只是打量了一圈這牢房，草垛干爽整潔，放著一床半舊不新的被子，墻壁也被重新整刷過一番，角落里竟然還燃燒一個炭盆。

想起前世在詔獄之中，被折磨得同外面看到的囚犯沒有半分區別，心緒一瞬復雜了起來。

終歸還是有地方不一樣了。

陳元思正待離去之時，卻突然聽崔錦之開口住他：“元思。”

目澄澈，仿佛已經悉一切，溫聲開口：“今日分明能夠全而退，可為何將我帶到了詔獄？”

元思啞然無聲，嚨干無比，張了張，想說“不能同景王輕易撕破臉皮”、“總要給他一個臺階下”，可這些謊言被的眼神一照，就頃刻無遁形。

他最終輕聲說了幾個字。

“詔獄最為安全。”

第九十章 宮

短短六個字，包含著太多的信息。

崔錦之沒再多問，送走了陳元思捋走，獨自一人坐在了草垛之上。

早就被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詔獄牢房，連夜宮阻止祁旭的元思和一眾肱骨重臣——

無不昭示了他們的有備而來。

想起那封奏折上說得頭頭是道的容，紛的思緒終于在這一刻撥開遮掩的云霧，出藏在深的一丁點亮來。

一個小小的許州太守，和一個只知道仗勢欺人的宦，是怎麼在短短幾日就將祁宥的舉止猜了個徹？

就像是……有人故意泄出這些信息。

而祁旭就好像一個自以為是獵人的獵，毫不自知地、一頭扎進了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大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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