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據理力爭,也抵不過實打實的監國之權,如今令和帝力不濟,抑多年的祁旭終于在長兄過世,三弟謀逆的形之下揚眉吐氣了一把。
崔錦之越是木秀于林,祁旭就越高興——只要找出了丞相的錯,祁宥與那個位置的可能只會越來越小。
囚車一路向前,四周圍繞著前來看熱鬧的百姓,他們對于薛懷忠謀逆一事不以為意,認為很快便能平定下去,于是群激地隨著囚車的方向行進高呼:“殺逆賊,平天下!殺逆賊,平天下!”
到了街,薛益和薛延兩爺孫被幾個兵從牢籠中扯出來,困在兩個木樁之上,無數菜葉蛋狠狠地砸在他們二人的上,有百姓忍不住唾了一口:“呸!好個貪,敗壞科舉不說,還敢謀逆篡位,殺得好!”
薛益閉了閉眼,在廷尉府中關了半月多,雖沒人對他用重刑,但聽到兒子薛懷忠擁立祁邵為王,劍指京城時,那口心氣已然散了。
起兵奪位,尚在京城的老父和兒子是什麼下場,還用想嗎?
他穿著褪寬大的囚,瘦骨嶙峋的子在末春時節忍不住發抖,渾濁而暗淡的眼睛掃過四周或興、或猙獰的臉,囁嚅著雙,最終還是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百年薛氏,終究還是斷在了他的手上。
這些年,他太過得意忘形,放任族中子弟依仗權勢欺凌弱小,衛國公和祁旭韜養晦,丞相初出茅廬,薛氏一枝獨秀,自然就了皇帝的眼中釘中刺。
一旁的薛延他看著眼前的劊子手著雪亮泛冷的斧頭,已然嚇得瑟瑟發抖,整個人都快要癡呆了。
那滿臉橫的壯漢獰笑著瞥了一眼嚇得快尿子的薛延,只聽行刑將木牌重重地扔擲在沙地上,他換著左右手吐了兩口唾沫,又握雙手,高高舉起大斧,沖著薛延的腰間砍去——
刀斧的鈍痛之聲響起,圍觀的百姓興著高呼,紛紛鼓起掌來。
哪知這一斧頭下去并未將薛延砍死,他發出一聲凄厲的痛呼聲,讓人群中再次發出歡呼。
那劊子手冷笑一聲,又重重地落下一斧,薛延被砍為兩段,上半滾落至沙地,手指下意識地,口中還能低低地慘著,直至徹底沒了氣息。
那高高濺起的噗嗤一聲灑到了薛益的臉上,他閉著雙眼,下一滴渾濁的淚。
劊子手又如法炮制地腰斬薛益,他上半同薛延一樣,仰倒在沙地之上,口中卻咬牙關,倔強地不肯發出一聲慘。
他雙目瞠大,至死也不肯閉上。
刑臺后秉筆太監孫興安吊著尖銳的嗓音道:“來人吶,把這個逆賊的頭顱給咱家割下來!送到城給他們看看,想禍天下的,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那劊子手連忙諂地點點頭,一腳踩上薛益的膛,狠狠地從脖頸劈開,那頭顱順勢滾落開,鮮如注般傾灑,將沙地暈一片暗。
人群中又傳出陣陣好之聲。
不遠的陳元思慘白著臉,終于還是扛不住地轉嘔吐起來,胃里的酸水不住地翻江倒海,他吐了好半天,才終于勉強止住。
崔錦之神平靜,只是眼眸中似有復雜涌。
死不瞑目的頭顱被紅布包好,放進了木盒之中,行刑接過,恭恭敬敬地給了孫興安。
他盯著懷中的盒子冷哼一聲,抬腳朝外走去,人群自向兩邊散開,為孫興安讓出一條道來。
只有崔錦之沒有彈分毫。
輕掀眼皮,眸冰冷地注視著孫興安,縱然模樣看著溫和,卻流著讓人心生懼意的威儀。
孫興安緩慢地靠近崔錦之,輕笑了一聲:“丞相大人,今日竟然有興趣來看薛賊刑,好雅興啊。”
丞相表依舊淡然,仿佛沒聽到般,漠然地覷了一眼他。
孫興安被這打量的眼神激得怒意上竄,卻還是強住,冷笑一聲:“咱家還得忙著回宮復命呢,待景王殿下過了目,咱家還得前往城監軍呢。”
“監、軍。”崔錦之目更加冰冷,連畔都帶上冷峭的譏意,“景王殿下還任命了孫公公為監軍?”
“是呀。”孫興安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薛氏輔佐陛下多年,還能做出謀逆之事。若是……”
他低聲音,狀似為難地說:“這四殿下的手中還有兩千將士呢,若他也起了嘩變之心,崔大人,你說這可怎麼是好呢?”
本以為崔錦之會然變,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常年宦海沉浮的丞相大人,只見微微一笑:“景王殿下憂慮得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將孫興安的怪氣轉為景王對將士們的忌憚,孫興安自知說錯了話,帶著滿腔怒氣看了眼崔錦之,轉就上了馬車。
人群又漸漸了起來,如今薛賊已除,自然沒什麼可看的了,便都散去了。
陳元思低聲道:“崔相,我們回宮吧。”
二人上了馬車,崔錦之執起一旁的紫砂壺,到了一杯清茶,遞給陳元思讓他漱漱口。
元思輕抿了一口茶,沖淡口中的酸意,才苦笑了一聲:“幸好霍晁隨殿下去前線了,若今日瞧見我這副模樣,不知道又要嘲笑我幾年了。”
心頭淡淡的愁云被他的輕嘲拂開,崔錦之道:“你在廷尉府中還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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