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務，還是隔壁縣新銀行的設立。跟招商銀行不一樣，民生銀行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遏制豪富們高額放貸，讓小民們能有一條活路。但是這事基本就是在挖大戶的，面對的阻力可想而知，不但要打通場上門路，還要有足夠的實力跟當地豪強博弈，又不能惹得人心惶惶，造，因而作起來十分麻煩。

不過這并不是讓他心大壞的原因。

幾日前從島上傳來消息，幫主開恩，中秋時要犒軍放假，共度佳節，這可超出了田昱的預料。如今是打勝了一場，也站穩了基，但是還有長鯨幫在側，哪是能放松的時候？誰料消息傳出去，立刻就讓兵士沸騰起來，到了正日子，非但大營里歡天喜地，就連縣衙都配合著大肆慶祝了一場，曹縣令還掂著臉來邀請田昱赴宴賞月。

田昱自然沒有答應，實際上，中秋當日他連屋門都沒出。外面越是歡鬧，他心底就越是難。自從逃牢獄之后，這還是他過的第一個中秋節，別家團圓，他卻了孤家寡人，時至今日也未能替亡母報仇。

然而之前那刻骨銘心的仇恨，不知怎地就被緩和了，他依舊恨著朝廷，恨著這世道，卻不肯為了私人的恩怨，壞了赤旗幫的大局。只因有些事，比恨更重要。

如今的他已經不再瘋癲，不會因為閉的房間不上氣，不會捶打自己的雙，發狂的想要行走。可是再怎麼改變，他也還是他，是個只會關上門扉，不愿聽人笑聲的懦弱之輩，也永遠比不上那個人。滿門被屠，幫主承的何嘗不是讓人發瘋的痛苦，可是為子，卻永遠能看得更遠，還用旁人不能及的勇氣擔下一切。

就像這次的中秋犒軍，不但能凝聚軍心，也化解了長時間征戰的戾氣，還能讓所有人對幫主恩戴德。這樣的手腕，絕不是一個只顧自己的人能想出來的，不是他能想出來的。

只是真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又要如何自？田昱有一刻都生出了沖，想要立刻前往羅陵島。然而下一刻，他又把這念頭按滅在心底，他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失態，又如何安別人？

由無力生出的沮喪，和因悲憤導致的抑郁，不知哪樣來的更猛烈，卻著實讓田昱心低落，久久無法恢復。

理完了桌上的卷宗，他實在忍不住，自己推著椅往一旁的學堂去了。

學堂今日依舊熱熱鬧鬧的，此刻正值傍晚，最后一節課也上完了，一群孩子正在校場上狂奔。這也是學堂定下的規矩，除了讀書識字外，還要練習武藝，強健。而這些漁民家的孩子，不管上課認不認真，在幾個老兵的帶領下，出時那是真的認真，甚至還有幾分開懷。都是十歲左右的娃娃，心中又能有什麼憂愁？

怔怔看著遠方，田昱的心緒漸漸也平靜了下來，這學堂，又何嘗不是他的心？

誰料正想著心事，背后突然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山，山長……”

田昱轉過頭，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一旁，手指扭著角，不知是張還是害。見他了過來，那丫頭立刻躬行了個禮，聲音更大了點：“山長好！”

田昱“嗯”了一聲，隨口問道：“你怎麼站在這里，為何不去跑？”

那丫頭頓時張了起來，趕忙道：“我，我已經跑完了，瞧見山長過來，有事想要請教……”

田昱并沒有接話，只是神如常的了回去，那丫頭更張了，然而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出了心中的問題：“山長，子能上快班嗎？”

田昱皺了皺眉：“為何這麼問？”

學堂里的快班在設置之初，就沒有規定別，不論男，只要學得夠快，績夠好都能轉過去進行深造。下面幾個講師應當也知道此事，不可能故意使絆子吧？

那丫頭抿了抿，低聲道：“先生說子學學數算也就夠了，將來學義理肯定不如男子。他還說，快班是為選拔人才，子現在就算學得快也是死記背，將來肯定跟不上課程。”

猶豫了一下，繼續道：“我爹也說了，不用花那麼大力氣學習，還是該好好學紅，將來畢業了好嫁人……”

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話里的意思已經分明。

田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想上快班？”

那丫頭抬起了頭，急切道：“我識字很快，算數也準，我覺得我能考上快班！只是……”

的話還沒說完，田昱便道：“那就去考，拼盡力氣，別讓自己后悔。子當然也能上快班。”

這話以及冷冰冰的，然而卻像是一道，讓那小丫頭臉上的神都鮮活了起來，激的都要跳起來了，然而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用盡力氣沖田昱鞠了個躬：“謝謝山長指點，我會努力的！”

說罷，那丫頭就像一只歡快的羊羔，一蹦一跳的跑開了。

說不定是哪個頭目的孩子，只因年齡合適，才被父母塞了進來。可能最終還是會嫁人，會選擇相夫教子，一輩子宅。然而有了他這番話，也可能拼盡力氣考上快班，為幫主需要的人才，在赤旗幫里尋一個絕不會無聊的差事。

若是放在以前，田昱是不會這麼回答的，甚至連想都不會想，“子無才便是德”才是他自學到的東西。可是現如今，他卻不知怎地看開了。這世上有多男子，就會有多子，聰明與否，心智如何，并不是別就能決定的。而那人想要的，他都會努力為實現，讓能夠得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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