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沒說話，但對面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他，似是意外，又似探究。

沈辭溫聲道，“那，我也轉過去，不看你，好不好？”

“不信你看著？”沈辭說完轉。

馬車里都是對坐的，沈辭不可能真的全然背對著。

但沈辭半轉過去，窩在馬車一角，雙手環臂，又將頭靠在馬車一面——好像真的沒看，但其實余都能看見。

陳翎眨了眨眼，應當是真的見他沒反應，也沒看他，稍許，沈辭便陸續聽到輕微的泣聲傳來，聲音不大，和和，斷斷續續……

沈辭也真的守約沒看他，亦沒打斷他，但陪著他。

……

等到馬車快行至落腳，沈辭才轉眸，“好些了嗎？”

陳翎其實眼下沒怎麼哭了，沈辭看他，才見他眼睛其實都哭腫了，但沈辭問起，他還是懂事點頭，“好多了。”

沈辭再想開口，陳翎輕聲道，“謝謝沈辭哥哥。”

沈辭微楞：“……”

莫名覺得，他口中這聲沈辭哥哥怎麼就喚到了他心底似的。

早前他還以為是個燙手的山芋。

眼下看，這麼氣……但又懂事聽話的小孩子，實在不多見……

沈辭湊近，“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許是沈辭忽然湊近，陳翎不怎麼習慣他離這麼近，便下意識往后了些。

沈辭哪里知曉緣故，反而溫和笑了笑，“手帕給我吧。”

陳翎看了看他，有些哭腫的眼睛里帶著遲疑，也輕聲道，“手帕，被我弄了……等我洗好了再還你吧。”

呵，沈辭不由笑了，他倒是沒想到。

“好。”沈辭溫聲，又繼續道，“但馬上要到落腳了，先別哭了，好不好？”

陳翎看了看他，又聽話點頭。

沈辭察覺他教養很好，而且有男孩子的臭脾氣和急躁，是說話做事都有些，但要說他像個姑娘吧，但就憑方才他一路都在泣，卻都沒大聲哭出來，這子韌，擱男孩子里都有……

沈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

稍后，等馬車停下，沈辭先下了馬車。

原本，沈辭是想轉照看陳翎的，但見石懷遠上前，應當是有話同他說。

沈辭出武將世家，自跟著祖父學習騎，駿馬飛馳而過，他都可以躍上馬背，更勿說馬車這麼高些距離，所以也沒怎麼留意。

但對陳翎來說，即便有腳蹬在，馬車也有些高。

陳翎目為難。

但見沈辭同石懷遠說著話，應當沒顧及到，原本就不怎麼絡，陳翎怕打擾他們說話，也不好出聲麻煩旁人。

只是這腳蹬對陳翎來說委實有些高……

陳翎咬了咬下，盡量踮起腳尖去夠腳蹬。但個頭實在不高，又不練，眼看著腳下打就要踩空落地，卻忽然被人搭手扶穩。

陳翎慌看向沈辭，方才真意外要摔下去了，一顆心砰砰跳著看向沈辭。

沈辭溫和笑道，“剛才顧著說話去了，沒留意，沒事吧？”

陳翎搖頭，但幸好，他發現得及時，也眼疾手快。

沈辭看了看他，湊近道，“嗯，下回我記得了，阿翎短，下馬車的時候要人搭手。”

陳翎目驚訝。

還是，頭，頭一次聽人這麼說……

沈辭打趣道，“逗你的，真信了？下來吧。”

“哦。”陳翎還是文靜應聲。

沈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子溫溫和和，但又不唯唯諾諾，不難相。

沈辭笑了笑。

……

再后來，就是眼下。

沈辭躺在床榻上，有些睡不著，也都在想著白日的事。

雖然祖父的信中沒有提及陳翎的份，但陳是國姓，天子又親自修書給祖父，讓他來舟城接陳翎，祖父告誡他要謹慎置，天子派來舟城護送的軍又是石懷遠……

沈辭多能猜出幾分。

但姓陳，未必就是天子脈。

宗親亦有可能。

祖父常說，天家之事斷不可隨意猜度，沈辭深吸一口，雙手抱頭躺在床榻上，沒再去想陳翎的出，卻還是不由想起白日里初見陳翎的場景。

八.九歲模樣，秀氣斯文，眼眶還是紅的，整個人帶了些許靦腆和怕生，也不怎麼喜歡抬頭看人，安靜得像畫卷里勾勒出來的人。

姑母總說他生得好看，他看陳翎才是。

斯斯文文，白白凈凈，很討人喜歡……就是，看著模樣太弱了些，也了些男孩子的活潑與朝氣。他想，興許是不悉，也興許是離家，和離開親人的緣故。同一直相依為命的姨母分開，肯定心里不好過……

沈辭想起早前同祖父去駐軍中的時候。

他那時候還只是離家半年罷了，半年后就能回家見爹和大哥，他都不爭氣得哭了很久；而陳翎是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

換作是小時候的他，他應當不必陳翎好才是……

思緒間，又約聽到很輕的哭聲。

陳翎的房間就在他房間隔壁，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白日里是哭了一場，但未必哭一場就能好。

馬車里，始終有他在，也怕旁人聽了去；但在屋中沒有旁人，有人就傷傷心心得哭起來了……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