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了個心眼,打算回去翻史書,不信看不到端倪。
小皇帝挲著這罐鹽,過一會兒,又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口氣為靖王一家而嘆。
他是仁慈的。因為所有的髒事,全都由父親做了。他下不去的手,薛殊替他下,他不想得罪的人,薛殊替他得罪。
薛殊從來不介意當壞人。他還沒駕崩,史書里對他的評價已經毀譽參半。
他誅殺權臣,是刻薄寡恩;他攻打北延,是窮兵黷武;他不聽勸諫,是獨斷專行。
他親征回京的那兩年更是不理朝政,活一個驕傲自滿的昏君。可他不在乎,誰的看法他都不在乎,他只要他想要的。
他布局三年,究竟想要什麼?
我出宮之後,小皇帝對外宣稱我得了傳染病,宮裡的所有下人全被遣散了,只留下團兒圓兒兩人堅守。
我剛踏進空的景和宮,在院子裡的圓兒就撲了上來:「小姐!」
這一聲得極為悽厲,嚇得我了:「怎、怎麼了?」
眼睛紅腫,顯然才大哭過,到了我跟前,激得險些倒。我趕忙將扶住:「發生什麼……」
「老爺、老爺他……」哭得說不出整話。
此刻,團兒也從屋裡沖了出來,哭著跑向我:「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我心裡一沉:「老爺怎麼了?」
團兒自己悲痛,卻先來安我:「小姐你先別急,你住。方才府上來人報信,老爺他昨夜突發急病,現在……」哽咽著說不下去。
我懵了。
老天爺,我不配好好有個爹是嗎?
團兒見我愣住,乾了眼淚,強自笑道:「小姐莫要心急,如今合宮的太醫都在我們府上,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好呢。」
「我要去見他一面。」
林如珠將的一切都給了我,我要對負責。
圓兒聞言,雙手抓住我的手臂搖:「是啊小姐,小姐你去求求皇上吧!再不行去求太……」
「住!」團兒斷喝一聲。
「你們先別慌,」我關上宮門,低聲音道,「來報信的人可靠嗎?都說了些什麼?」
「是兒姐姐親自來的,而且昨夜我們在宮裡也聽說了,」團兒忍著淚,「老爺夜裡忽然頭痛不止,四肢僵直,時而搐。府里連夜派人去太醫院請人,不值的太醫也都急去請了,他們說這病來得太急,一時不能尋到病灶。到了今晨,老爺就只剩一口氣了。「
這是什麼癥狀?腦溢?心源猝死?還是……中毒?
我爹現年五十歲,子健朗,十步斬敵將也不過是三四年前的事,怎會突然病倒?此事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很難讓人相信是意外。
我拉起六神無主的圓兒:「走!」
我們三人一路疾走到了勤政殿,路上宮太監見我突然生龍活虎地出現,皆有些悚然,紛紛閃避。
到了殿前,卻見小皇帝也正和兩個人在往出走,看服制,一個是武,一個是司的人。我趕忙迎上去跪在他面前:「皇上,臣妾懇請出宮探病!」
武和司長都隨我跪下。
小皇帝有些意外,但考慮片刻後,便道:「也好。你來。」
看來他也聽到了這消息,正準備親自去國公府探。
「是。」我趕起跟上。
那位武將奇怪地看了我們三人好幾眼,猶豫道:「微臣拜見……賢妃娘娘。」
團兒連忙回拜:「見過李將軍。」
我跟著抄作業:「見過李將軍。」
李將軍大約認識我,見我突然小了幾個號,不免要疑,但他也沒有問,畢竟大局要。
小皇帝邊走邊問:「衛軍那邊安排好了嗎?」
「許將軍已臨時頂上了,正在加強守衛。」
許將軍是我爹的部下,也就是許人的爹。
我之前惡補過關於我爹的知識。他伴駕出征立下大功後,回京繼續掌管衛軍,負責皇城的安保,是京城軍的總提領。
軍一共八萬,平時駐守皇宮的有兩萬,西郊大營,南郊大營,東郊大營分別有兩萬。我爹親自掌管的是駐守皇宮的兩萬。
首領突然病倒,衛軍難免要短暫地混一陣,別的不說,上層人事變、爭權等事就足以讓軍心不齊了。
「靖王在何?」小皇帝問。他顯然也覺得此事不尋常。
「回皇上,」司長答,「昨日下午已出城了,暫不知是否有詐。臣已命人去查。」
「儘快。」
「是。」
「馮家軍是否有靜?」
「臣切監視。並無異象。」
馮將軍比我爹去北延去得更早,也立下了赫赫戰功。三年前凱旋迴京之後,他本家的將士留了四萬在京城不遠的滈關駐守,若他調此兵,三日可到京中。
京城附近的兵力統共就這麼多,軍直屬皇室,沒有自己打自己老闆的道理,馮將軍的兵也沒,靖王此次來京也不可能帶兵,否則在路上就被截殺了。
那,如果有人要搞軍,意圖是什麼?
又或許,他的目標不是軍,只是想趁著靖王事發,恭親王又造反,戶部案餘波未平,民間又因稅收不太平這樣混的時候捅我爹一刀,趁機上位或剷除異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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