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在邊上看著,看耿炳文和徐輝祖相互推讓。好一會兒,耿炳文才被按在了上首的座位上。雖然徐輝祖是國公,但畢竟耿炳文是徐達那一批的老將。
徐輝祖隨後與盛庸一起分上下座,倆人前後抱拳道:“願老將軍旗開得勝,一舉剪滅燕逆!”
耿炳文回禮道:“老夫與諸位共勉。”
說罷,耿炳文首先向徐輝祖,“老夫臨行前,公可有話與老夫言?”
徐輝祖要沒話說,今天為啥要來?
果然徐輝祖沉片刻,便道:“俺班門弄斧,說幾句多余的話,或許老將軍早已知道的。”
“公但說無妨。”耿炳文道,“有何良策?老夫願聞賜教。”
徐輝祖道:“一個字:耗!”
他頓了頓又道,“燕逆及部眾,長年北出塞外,兵戈不曾放下,必驍勇善戰,不可輕敵。”
耿炳文道:“公言之有理,老夫會先試試他們的斤兩幾何,必不敢浪戰。”
徐輝祖若有所思,皺間三道豎紋,顯得十分鄭重其事,“不過,燕逆有一大弱點,北面地窄人,蒙元敗棄元大都後,至今人口錢糧之富庶,遠不及南面。昔日燕逆仍是大明之臣,用兵耗費、全仗朝廷調用;今既已反,兵員將才糧秣定然經不起消耗……”
他的兩眼,“燕逆麾下,文武兩缺。心腹將才者,無非高王高煦、張玉、朱能、邱福等寥寥數人,尚且堪用。公揮軍至北,可以不斷消耗其實力為主,再輔以重點圍剿之策,找準時機以優勢兵力圍殲以上數人,燕逆必如斷臂!”
耿炳文道:“多謝徐公獻策。”
……
此時的北平,初時的狂躁已漸漸平息。雖然張依舊,但隨著北平周圍諸鎮歸順,北平的危險暫且不太直觀了。
朱高煦一直在燕王邊聽候調用,等到這時,起手階段過去,他才能稍稍松一口氣。
他隨著大軍從松亭關回北平,沒有再去燕王府了,徑直回家。那天和王貴二人離家,到現在回來,已經快一個月之久了。
韋達、王斌等在燕王打出“奉天靖難”的旗號後,就帶兵來到了朱高煦邊,現在一起回府來了。王貴、侯海等人迎接進門。
朱高煦先人幫忙掉了上十分不舒服的扎甲,扔到一間屋子裡,他便往穿堂走進去。
王貴跟了上來,一面大王娘、曹福上來服侍。朱高煦走過前廳的走廊,回顧左右,忽然問道:“杜千蕊呢?”
曹福忙躬道:“回王爺的話,走了。”
“走了?”朱高煦愣了一下。
曹福道:“那日王爺與王公公剛出門,奴婢才發現杜姑娘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問時,說要回老家。奴婢勸不住,又不能強留,隻好趕車送出門了。”
朱高煦十分意外,站在原地良久,愣是沒說出話來。
或是這陣子風餐宿的,一回來就疲憊了,腦子有點懵,他一時間覺有短暫的空白。在這種狀態下,腦子裡進來的全是一些瑣碎的片段。
杜千蕊送點心時,朱高煦沒吃,說了一句:奴婢走了。
當時朱高煦完全沒明白啥意思,以為只是離開那間屋子而已……現在想起來面如灰的表現,忽然才明白:那時就是告別?
後來還有一次,朱高煦和王貴急著出門時,說聽解釋,什麼意思?要解釋什麼?
朱高煦是清楚的,心機不、用了套路,
而且倆人也就是萍水之緣……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總覺得放不下? 他站了許久,問道:“杜姑娘家遠在江西,一個子,形單隻影怎麼回去?”
曹福道:“北平有一個景德鎮來的商幫,一大幫人都是做陶瓷生意的,裡面有對夫婦是饒州人士,給了一些錢財,跟著商幫回去。奴婢見過那兩個夫婦,代了幾句的。”
“你還算穩妥。”朱高煦點頭道,“你給了盤纏?”
曹福道:“奴婢……沒錢呀,當時也找不到王爺的人。杜姑娘拿了兩匹綢和幾副金銀首飾給商幫,充作盤纏。”
那些東西都是朱高煦給的。不然從南京過來,什麼也沒帶,那會兒估計回去的盤纏都沒有。
朱高煦皺眉頭:為何急著要走?
“知道了,去罷。”朱高煦揮了一下手。
他邁開步子,一邊走,一邊轉頭看向不遠的簷臺……
仿佛杜千蕊還正在那裡洗頭髮,蹲在那裡,埋著頭澆水,連後頸發際邊的淺淺汗,都能在眼前浮現……仿佛又看到,輕輕拉了一下上、出了圓潤的肩,的上的傷,依舊歷歷在目……仿佛耳邊又響起一個聲音:以前奴婢要取悅許多人,現在只需服侍一人……
朱高煦一時間心裡空落落的。
他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沐浴更、吃東西、喝茶,做著瑣事。好長一會兒,他也總覺得了什麼,吃的飯菜也滋味不佳,頓時更加悶悶不樂。
同樣的“複古風格”飯廳,同樣的一張木桌,上面擺得不再是賞析悅目、滋味鮮的烏魚宴……朱高煦吃著蔥腰花,卻如同嚼蠟,除了鹹沒有別的滋味。
他沒責怪廚娘,本來肚子也了,重新回到了“塞飽肚子”的狀態,強行就著吃了一碗大米飯。
……朱高煦是個藩王,而且是弓馬嫻的武夫!但那是以前的他,現在的朱高煦仍未擺前世的影響。
或許,因為前世除了他媽,從來沒有人對他那麼好過……杜千蕊在大明朝第一個闖他的生活,點點滴滴中,潤細無聲地浸了他的心,確實是上心上頭了。
朱高煦放下筷子,盯著剩了大半的菜,心裡愈發納悶:既然要解釋什麼,為何不等我回來?非得那麼急就走了,連聲更直白的招呼都不打?
就說一句“奴婢走了,告辭”。老子怎麼知道你是要離開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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